饮罪如酒(一)
“公治长,在广凉师看来,你还算不得一个人。”话罢,久禅身形陡转,挡在了萧衍面前,食中二指一并,向公治长肩头点去。 原来,广凉师这十几年来追查挑起吐谷浑内乱的源头也是颇有所得,十年前,他已明白这罪魁祸首乃是叛徒公治长,可怎奈此人有一身炼丹邪术,竟机缘巧合为那文德皇后缓解了头疼痼疾,于是李世民龙心大悦封了这公治长半个官职可宫内行走。而广凉师也不知道原由为何,却是放弃追查,给了公治长一条生路。 公治长见久禅的摩诃沾露指平平点来,不敢大意,急忙运起玉虚两仪功,退了一步左手成爪,破对方小臂而去,“老和尚胡说八道,老夫给朝廷办差多年,算不得人?那你是说我大唐朝廷也不是东西么?” “阿弥陀佛。”久禅小臂受制,片刻袈裟一震,内力灌充双手,公治长内力稍逊不得已脱开左爪,“朝廷的事,也是如此,倘若非要逆天而行,灭去人道,一样算不得东西。”久禅说着,袈裟抖开,双掌齐出,乍一眼寻常无比,可再看对手那头,公治长不禁眉头紧皱,又退两步,也运起四象阴阳掌,对了过去。 “好厉害的和尚!”萧衍摇摇晃晃跌到在地,抬头看去不免吃了一惊“此人内力怕是不输广凉师。” 主坐之上,石川麻吕见此间局势混乱,萧衍又暂时受制,当下机不可失,他眼珠一转,赶忙左手撑地站起身来,想借机出逃。 “狗东西!想跑?”萧衍见状大喝一声,双足沉沉站起,可内息奇奇怪怪颠来倒去,竟站立不稳,“不好,这内功将将初成,提气还不能随心所欲。”他想了片刻,捡起刚刚地上棋子,全神贯注精力集中在右手,“大道无形,刚刚那一掌是意起而形动。”一念间,他右手忽起,黑白二子淡淡一定,掌心一翻顺势而出,萧衍本人都不免吃了一惊“原来如此。” 石川麻吕刚刚起身就见萧衍一招袭来,他想都未想,看着身边土原,右脚一踹,把他踢了过去。 “石川大…大人…”土原本装模作样护在石川身前,忽的腰间受了一脚向萧衍面前飞去,片刻小腹一疼,脑中一空,他低头再看,腰间两个棋子大的窟窿不停冒着鲜血,“我…我…”还未等他再想,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片刻惨死在了石川身后。 石川麻吕,一招得手,赶忙向帐外跑去。可土原刚刚一倒,他忽觉小腿软麻,险些瘫倒,不免低头一看,额头渗汗,那黑白二子,竟然穿过土原身躯,死死钉在了自己膝盖之下,此刻血液顺着铠甲突突留下,他心中一凉“要不是穿了这铁皮铠甲,这腿怕是要不得了。” “好狗贼,竟然拿手下当替死鬼。”萧衍想着如何运气轻功,心里再回忆刚刚那两招,足下果然瞬间催动,身法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好家伙,这玉虚心法最后一层果然厉害!”他眨眼便到了门口拦在石川面前,双目冒寒,嘴角冷冷一笑“今儿你想怎么死?” “嗯?”公治长被久禅逼的撤去掌力,转用七星步以快打慢。刚施展开步法忽的眼前一晃,只见萧衍从中而过,立在帐门口“这小的身法…”他不禁额头渗汗“此处不能多留,要说这二人连手起来,我有败无胜。”他想了一圈,“如今只能让石川再拖一会,我用步法困住久禅再寻脱身之机。” “阿弥陀佛,公治长,你这步法虽精,可对和尚却是没用。”久禅单手立个佛语,双眼一闭,淡淡两步踏开,周身袈裟天地摩诃,足下佛印乾坤心生,恍如世间一芥子,上取苍穹凌云轻攀,下成厚母地藏直面。无论公治长的身影以一化十,成百上千,久禅如如不动,也不抬眼,只等人影一至,他只淡淡与公治长对过一视,后者见状心中一惊,立马撤招换手,又转起身法,再寻他机“这和尚比一年前在福州的神通还有精进!”公治长不免心中一凛,好不奇怪“这如如不动的功夫之前使来,久禅这厮尚需出手与我过招,为何如今区区一眼,竟逼得我不敢出手…要知我食那元婴丹应该功力大增才对…看来没有那《玉虚心经》这丹药还有缺陷…”他心中反复推敲的原因,可如今已成死局,自己再不出手,这七星图的樊笼只怕困久禅不住,“罢了!老夫还怕了你么?”公治长心中一横,双手左右各转两圈,取上转下,分路而出,阴阳双力,四象变幻。 久禅见到对方身影本来千变万化,如今渐渐合成一人,向着自己后心而来,他轻叹一声脚跟后退一定,右手托着袈裟横扫而去,瞬间化去对手右手掌风。 “嗯?这和尚内劲竟然强了许多?”公治长又一愣,“不成,这和尚气势已经胜我三分,再斗下去就不是武功高低的输赢了。”他想着赶忙撤了左掌,足下一点退到门前“久禅大师看来最近悟透了禅机啊!” “阿弥陀佛,和尚困扰多年心魔已去,不再过问朝廷之事,所以此番才来取你性命。”久禅淡淡道。 “久禅,圣上如此器重你,又委任你古禅寺作为护国寺,你一拖再拖,二十年了,却还是没有答应。”公治长双手负后,冷笑道。 久禅双目微微一闭,“以前和尚碍于古寺几百年的传承,不敢忤逆圣上旨意,可这二十余年来却被一小徒点破,就算我古禅寺归了朝廷,佛祖就没了?非也,红尘法门,自在如意,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我倒是执着了。” “你不想归顺朝廷,你那几个好徒儿,道清,道临什么的怕是不高兴了。”公治长嘲笑道,他之前也见过久禅的这几个徒弟,皆是贪恋权势之人,一丘之貉。 “阿弥陀佛,他们想的什么,和尚也不过问了,佛曰:易渡己难渡人,今后如何,还得看他们佛性深浅。”久禅沉声道,“今后我古禅之意,只有小徒可传…” “哦?你那个小徒弟,我只听说过,竟然还能教起师傅了?”公治长笑道。 久禅闻言欣慰一笑“小徒道衍,天下第一。” 公治长闻言冷笑,“好大的口气,我三年前在贺州见过你二人,他的功夫也是普普通通,说什么天下第一。” 久禅淡淡念着佛经,双目不离公治长半分,虽距他有七八丈,可后者却感觉此压迫之感近在咫尺。 “再不走,一会那小子搀和进来,就麻烦了。”公治长心知这和尚功力又有长进,已然高出自己两分,不过脱身却也不难。他人影一晃到了石川麻吕身边,左手用力一提,足下发力往门外而去。 “哪里走!”久禅一转赶上,左掌沉沉拍出。 “你敢么?”公治长把石川麻吕往后一档,久禅不知这是何人,立马撤去掌力,愣了片刻。 “哈哈,和尚还是和尚,拘泥太多!”公治长见状赶忙趁机逃往帐口。不出两步却遇上萧衍,对方横眉冷眼,看着自己。 “臭小子,看个甚!”他心中一怒,四象阴阳起于丹田,右手顷刻挥出三掌。 萧衍定睛看清,冷冷一笑,也背过左手,右掌迎了上去,对过三下,阴阳内力反复变化虽如萧衍体内,他虽然脚下有些晃动,可不到片刻,皆化与百xue和诸般经脉之中。他再一体会身内气息流动,不免笑道“公治长,你这阴阳二力也是取自两仪衍生四象,怎脱得了大道之中?” 公治长对过三掌,见对方除了一晃,再无异样,不免皱眉“臭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招。”他不敢再思,立马一步抢出往门外而去。 “公治长,你见到我跑什么?”萧衍嘲笑完,一掌跟上,劲风袭去。公治长明白这小子不是久禅,不会管石川麻吕的死活,当下眉头一沉,把石川麻吕往门外一掷,转身再与萧衍拼了七八招。最后萧衍一指点中公治长小臂,后者右掌拍中萧衍左肩,互有损伤。萧衍体内阴阳二力又入体,不免身形受制又停了片刻,公治长刚要再出一掌,忽的身后久禅跟了上来,“老和尚就是狗皮膏药,忒的粘人!”想罢,赶忙左脚一转,发力奔向门外。 “石川你人呢?”公治长本意丢出石川暂且让他逃命,自己出账后再寻他一同逃走,可怎的一出帐外,却不见其人,又怕身后追兵赶上,只能大声喊了起来。 “你是说着狗东西么?”忽的帐顶传来一声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