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菩提(下)
“嗯….这塞子和尚没有玩过,姑娘先说说如何出题吧。”和尚思索道。 “好!”女子闻言也坐了下来“和尚听好了,这黒木塞子一共四个,加起来无非二十又四,我也不和你讲的复杂,我二人以单双为约,各取其一,言定后我撒这塞子,再看单双,我输了便做东,请你喝酒,你输了嘛,须依我一事。” 和尚想了想,点头答道“这样也好,无论单双皆取天意,让老天爷做这判者。” 女子闻言一笑“那你可是答应了?” 和尚点了点头“便依姑娘。” 女子玉手一出,五指各夹一塞,“看好了和尚,塞子可是如常。” 和尚又点了点头。 “那你选单选双?”女子轻笑问道。 “单…”和尚眉头一皱,忽的又改口道“还是双吧。” “到底单双,可是定了?”女子娇声再问。 “嗯…双..和尚猜双。” “好!”女子点了点头玉手一挥,五指轻屈,手腕一甩,四个黑木塞子在桌子上转了起来,不仅和尚瞪圆了双眼,周围酒客也都好奇观来。 “双啊..双…和尚这顿酒都看你的了!”和尚咽着口水说道。 “一四六二!”女子朗声叫到“和尚一共十三点,可是单,你输了!” “这….”和尚瞧来瞧去也看不出端倪,“怎的是单,老天爷忒的不给和尚脸面,哎…..”说着摇起了头。 “和尚,你如今输了,可得依我一件事。”女子秀眉一扬,傲气道。 “这….”和尚双眼一转,淡淡一笑,酒瓶还回,“姑娘多谢赐酒了!这塞子怕是有些蹊跷,和尚才不上当,先行告辞!”话罢,身形一转,飘出五丈之外,高声大笑。 “好个赖皮的和尚!”女子银牙轻咬,恨恨道,忽的秀目一转高声回道,“道衍!你这骗了酒喝还耍赖,难道不丢你师父的脸面么?” 和尚本已大步行去,听闻此言赶忙回头“姑娘何出此言,明明是你出千诓我。” “那你说我如何出千啊?”女子得意一笑“反正你这法号我也知道,去哪我也知道,等你到了长安恐怕这骗酒耍赖的事已经世人皆知了!”说着,坐定酒桌,对着众位看客说了起来。 “你!….”和尚眉头一皱,左右不是,忽的长叹一气又回到了楼中“你这丫头,前两问探我法号、去处,看来早有所谋!” “是又如何,谁叫你嘴馋非要喝这酒!”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好不得意。 “阿弥陀佛,和尚从小行走江湖,没想到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哎…..”和尚说着摇头叹气,好不失意。 “那又怎么办,愿赌服输,如果刚刚你赢了,本姑娘不给你酒喝,你能放过我么?”女子辩道。 “也是。”和尚拍了拍腿“左右看不出姑娘手法,那便是和尚输了。”说着,和尚看了看对方“不知姑娘要我答应什么?” 女子柳眉一扬,秀目几转,悄悄在和尚耳边低声道“你须陪我去一趟幽谷,否则我可在江湖上说些不好听的话…” 和尚眉头紧锁,打量着对面女子“幽谷,你去那做什么?” 女子装着又喝起茶来“你问这么多做甚,我就问你去是不去。” 和尚无奈点了点头“都依姑娘吧!” “那好!”女子又鬼鬼祟祟低语道“那边那个中年男子你可看见了?” 和尚扫了眼点了点头。 “他是个坏老头,专门抓我们这些年轻女子关在洛州一栋楼中。”女子沉沉道。 “哦?怎的有这事?那岂不是这**买卖?”和尚皱眉道。 “是了是了,便是这**,也不是多少女子受尽了苦头。”女子说着擦了擦眼角。 “那姑娘准备?”和尚也低声回道。 “你一会得帮我脱得身!”女子小声道。 只见那和尚忽的捂着肚子又笑了几声,“呵!姑娘你真以为和尚傻么?”。 女子听了一愣,“怎的了?” 和尚大笑摇头“你这丫头,好不老实,你若身世真的如此凄苦,怎的身上都是价值连城的美酒!?” 女子闻言脸色一变,也不作答。 “第二,你说的那楼可是万家的万宝楼,洛州还是你家,你把这千金难买的美酒随处赠人,恐怕也和万家脱不得干系…”和尚说着,再打量女子片刻“生的沉鱼落雁,好个倾城佳人!如若你不是那万宏宇的女儿,和尚从此倒着走!” “和尚你!”女子闻言眉头紧锁,张口无话。 “不过和尚此刻也是输你一回,定不耍赖,可我当真身有要事,须去长安一着。”和尚又解释道。 女子眼珠子转来转去,鬼机灵般又算计着什么,“那我随你一同去便可,不过你得帮我脱身。”想罢又低声说道。 和尚点了点头,“那人可是你爹?” 女人闻言想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中年汉子,只见他双眼不悦,似看了刚刚那场闹剧心有话说,又不好发作。 “难办…这事做的不好,小僧不就成了**和尚了么…”和尚想了想,正色回道“和尚决定….” “你决定如何?”女子好奇问道。 “和尚决定,此番不蹚这浑水,等我办完那事就在长安等候姑娘。”话罢忽然起身,脚步一迈,右足点踏出了楼,飘然而去。 “臭和尚!忒的耍赖皮!”女子看的一惊,也顾不得许多,轻功一转也追了上去,只闻身后大喊“昭仪,你这丫头又要去哪!?” “爹爹放心,那和尚不是坏人,我寻他办点事!”女子娇声回道,足尖一点,去了踪迹。 “那和尚穿的是古禅寺的袈裟,只怕是久禅大师的徒儿,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丫又不知几时才能归家...”楼内中年男人闷声摇头,心中叹气… “噼里啪啦…”屋内柴火似要烧尽,万昭仪靠在床头想着往事,玉指轻轻挽起鬓角,感慨颇深,“这和尚也是因为我受的伤…..那日见他好不洒脱俊朗…”想着却见道衍睡梦中拍打着什么,似有蚊虫飞来。此刻子时已过,谷底渐渐凉了起来。 “呼….”女子哈了口气喃喃着“这火塘都快灭了…..”,她慢慢扶着床栏下了地,脚下有些发软,这才想起打量了周身,“咦,既然没什么伤…”再往和尚那边看去,“这和尚落崖前用袈裟裹着我,如今我完好无损,他却受了重伤…”想着心头有些惭愧,“敢情这回真是闹过了,这幽谷便不是什么游玩之地,我非要来这….” “丫头….你那…那塞子有问题…酒可不能不给喝….” 女子闻言一惊,回头再看那人,却是睡得沉沉,“噗嗤,睡着也不忘喝酒…馋猫..”她扶着床栏站了片刻,“走走应该没问题,就是有些乏力…”想着,女子缓缓行了两步,到了火塘旁,轻轻蹲下添了些柴火,此刻门外风声大作,屋内难免也生了些寒意。 “这屋内只有一床布衾。”女子眉头轻皱,又看了看道衍,却见他缩了缩腿,似有些发冷,继而不知怎么翻了个身,不小心触及左腿伤口引的痛哼一声。 “哎…敢情再如何洒脱,也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忒的不会照顾人。”万昭仪再打量身边,只见屋内乱乱糟糟,狼藉一片。女子又缓缓站起拿起那床布衾慢慢行至道衍身边坐了下来,她轻声铺开布衾盖住二人下身,又紧了紧自己上衣,静静靠在墙边坐着,又对身边男子打量起来。 “嗯…你怎会出家了?明明喝酒吃rou什么都会…”女子喃喃片刻只觉道衍又挪了挪身子,左手触到自己小腿。她双颊一红,忙躲了一躲,可怎奈那男子不依不饶,哼哼两声又靠了过来,这回半个身子横在她腰旁。女子只觉对方体温暖暖,身上传来一股不同的味道。 “你这花和尚…”女子心头轻跳,口中轻轻骂道,继而噗嗤轻笑,温柔的看着男子“这样也好,就这么坐着…”忽然心中意起,伸出手来摸了摸男子脸庞,引得对方动了动,“平日里这么爱干净,现在怎么脏的像个野娃娃。” “咳…咳…你这丫头…忒….胡闹…”男子又梦呓两声。 “呸,你这黑和尚才是胡闹。”女子柔声笑骂,指尖戳了戳那人额头。 “道衍….道…衍….名字稀奇古怪…你师父怎的给你取个如此难听的法号…”女子玉颈轻靠,双眼朦胧,喃喃自语“你若不出家该多好,便能天天陪着我...你不知道,一个人在那楼中是有多无趣….爹爹他啊,成天给我说亲事,这家王公,那府少爷,可我都不想嫁,那些个人除了整日吟诗作赋,便是搬弄朝纲…还有楼中家奴也是,整日小姐长小姐短的….想寻个说贴己话的有都没有,我稍微瞪个眼他们就不敢说话了...” 女子淡淡道“我喜欢出门到处看看,小时候我和娘时常跟着爹出门走商,可后来,爹爹忙了起来,我也长大了,出门身后还要跟着侍卫…却也是无趣的紧…”说着她又抚了抚对方脸庞“还是你好,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可羡慕的紧…这一个多月让你陪着我胡闹,是我长大来最开心的日子…” 夜又沉了几分,屋外风声却缓和了些“诶…和尚,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爹爹整日忙于做买卖,也不过问家里的事,楼中金银早已花不完,还赚那俗物作甚…”女子说着说着眼圈泛红起来。 “娘还活着的时候就责备爹爹不陪她,我记得小时候啊,每次爹爹归家娘都会炖些热汤,我长这么大了什么都不馋,就馋我娘煮的汤。可娘病了,爹爹还在关外跑商…她最后还念着爹的名字…”言语着她伸手擦了擦男子脸上灰尘。 “你以后可不能对你妻子这般…这女人啊一旦遇见自己中意男子,便会不顾一切的跟着他,可男人也不能让她等太久,一辈子太快了,不是么?…嗯…不过你是出家人…按理不能娶妻成亲…可你酒rou都吃,整日胡来…只怕迟早被你师父逐出山门…”她对这黑夜私语,忽的又笑了起来“那样也好..你便可以来找我…我陪你喝酒…你也能陪我说说话...” 夜沉了...女子依然淡淡说着…似对这长夜充满着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