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龙山，冰龙峰。 日近黄昏，晚霞如火。夕阳的余辉给这座冰青色的山峰镀上了一抹艳丽的红，使整个山峰看起来似乎凭空又多了一丝绚丽。此刻，前山的山道上已经看不到冰龙峰那些女弟子俏丽的身影了，这个时辰，差不多已经是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了。 若顺着山路一路前行，就会感觉到夜幕降临前，山林间的那片寂静，很美妙的寂静。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寂静努力着，就连山风吹过时，那轻轻摇摆在山间的无数高大松树所发出的声音都是偷偷的，微弱的。直到走到那间精致的竹屋旁时，才会听到有低低的话语声传来。 竹屋是冰龙峰首座——云蝶真人住的地方。 屋内两人，一坐一立。 坐着的，云蝶真人。站着的，云蝶真人的二弟子，冰龙峰众多女弟子的二师姐，穆晓梦。 “师父，你找我？”穆晓梦轻轻的问道。 盘膝坐在竹塌上的云蝶真人微微点了点头，和声说道:“晓梦，今日你师姐来了，好久不见你，想和你说说话，却遍寻不到你，你下山去了？” “没有，弟子只是在前山走走……”穆晓梦微微摇了摇头，道:“师父，那现在师姐她回青龙峰了吗？” 云蝶真人道:“哦，难怪你师姐去后山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你，还以为你下山去了。这次你师姐回来，准备在冰龙峰小住几日，这会儿想必正和她们一道吃晚饭吧。” 穆晓梦一听，容颜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道:“若没有其他事，那弟子现在就去找我师姐去了。”说完，对着云蝶真人施了施礼，转身就欲离去。 谁知云蝶真人摆了摆手，微笑道:“此事不急，这几日你师姐与你同住，有的是时间让你们说话。现在为师却还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穆晓梦一听师父说有事情要问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身形亦似乎有些僵硬，仿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转过身来在云蝶真人近前垂手站定。 看着站在眼前的，略微有些紧张的穆晓梦，云蝶真人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又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半响，云蝶真人才慢慢的说道:“自打从北域冰原回来，已经过去数月了。可那日你和那龙傲狼同时坠下地缝后所发生的一切，你从来也未曾提起过，为师也未曾问过。那日你为了救他而坠入地缝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愿意说给为师听吗？” 穆晓梦看着眼前把她一手养大的云蝶真人，看着云蝶真人那和蔼的面容，犹豫了一下，终低声说道:“师父，并非弟子有意隐瞒师父，只是当时弟子和他……和龙傲狼坠入那地缝之后，误闯进了那六臂雪猿的渊冰洞内。后来弟子被那六臂雪猿施法迷昏，醒来时，六臂雪猿和他已经不见了，所以弟子并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事。” 云蝶真人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后，又问道:“之前，那龙傲狼可曾和你说过什么吗？” 穆晓梦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微微摇了摇头。 云蝶真人看着眼前垂首摇头的穆晓梦，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唉，当日你当着五派众人的面，不顾一切的冲下地缝去救那龙傲狼，让其他四派的众道友都十分不解。过后，他们纷纷来信质问你掌门师伯，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虽然没有明说我金系弟子与魔教有牵连，但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你也应该知道，我们金系虽然向来是五派之首，但一旦出个什么小差错，便会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造谣中伤，大肆渲染，以求能败了我们金系的声誉，继而取而代之。” 听到这里，穆晓梦双膝一软，跪在云蝶真人面前，低声道:“师父，我……” 云蝶真人轻轻摆了摆手，道:“晓梦，起来说话。” 穆晓梦跪在地上却没有起身，垂首接着说道:“师父，弟子错了，做下累及师门的事，弟子甘愿受罚……” 只是不等穆晓梦把话说完，就被云蝶真人大声打断了，“为师说你做错了吗？” 穆晓梦闻言一呆，遂即豁然抬头看向云蝶真人。 就见云蝶真人柔和的目光中满是怜惜，看着穆晓梦所道:“救了就救了，若能心中无憾，又何必畏惧他人言。我听你那些师妹说起过，你和那龙傲狼几经生死，彼此间有了几分情愫，这又能算是什么过错？” 这几句淡淡的话语，却胜过千万句安慰的言语，让穆晓梦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猛然夺眶而出，顺着腮边轻轻的滑落，然后滴落在身前的地上，在那一处原本冰冷的土地上留下曾经灼热的痕迹。 曾经以为自己的苦楚只有自己知！曾经以为无人能宽慰自己，只能在那无眠的深夜里自己宽慰自己！曾经以为，那些无法释怀的伤和痛只能压在心底，纵然难受，也要默默的忍受…… 穆晓梦忽然垂下螓首，深深的跪伏在了云蝶真人面前。良久，才哽咽着说道:“弟子……谢师父。” 看着那个跪伏在身前微微抽搐的纤弱身影，云蝶真人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月白色道袍轻轻拂过穆晓梦身前的同时，暗中用力将穆晓梦轻轻托扶了起来。 美丽的容颜上泪痕犹在，紧抿的嘴唇欲言却止。 云蝶真人走下竹塌，用手边的衣袖轻轻拭去了穆晓梦腮边的泪痕，并轻声说道:“傻孩子，是师父对你不住……唉，有些事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只是眼下为师还不能说与你听，日后我会将个中详情告诉你的，暂时你就不要再问了吧。” 穆晓梦微微垂首,紧紧咬着柔唇,半响终低低的说道:“是，师父。弟子……知道了。” 云蝶真人又道:“为师只能告诉你，只要问心无愧，以后行事依你自己的心愿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事，自然有为师替你担着。” 穆晓梦纤躯一颤，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愕然问道:“依弟子所愿？” 云蝶真人这次重重的点了点头，缓慢而坚决的说道:“嗯，依你心中所愿！” 这一刻，穆晓梦的身姿竟微微颤抖起来，微微泛红的眼眶里，晶莹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师父，可是……” “其他的事你不必担心，一切还有为师。”云蝶真人打断了穆晓梦的话，道:“为师知道你聪慧，自然明白为师的意思。不过以后行事要注意分寸，上次你在北域冰原使出上金决，虽然震慑四方，但为师知道，若不是那龙傲狼有意让着你，凭着他手中的那把嗜血魔龙枪，一念之差就可能让你二人两败俱伤。”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说完，穆晓梦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师父，那把魔龙枪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可为什么会在他……手里？” “这些为师也知之甚少，传闻那把嗜血魔龙枪是世间不世出的凶器，魔力绝伦。就连我们五大门派各派掌门手中的那几把五行剑，都未必有那般的威力。至于为什么会在他手里，想必是上任魔教的白虎堂主传给他的。世间传言那魔龙枪自从出世以来，几经人手，而最后持枪之人便是那上任魔教的白虎堂主。听闻此枪在六百年前正魔大战后便消匿无踪了，想不到时至今日又重现世间。唉，这个中详情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云蝶真人道。 穆晓梦应道:“弟子知道了。” “好了，你先去吧，说不定你大师姐还有众师妹都还在等你用晚饭的。”沉默了片刻后，云蝶真人道。 穆晓梦无声的点了点头，向着师父施礼后，转身走出竹屋去了。 直到穆晓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林间的夜色里，云蝶真人又一次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师兄啊师兄，此举若出偏差，便是毁了我们金系两个资质最好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