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三 匠神之怒
凤凰的身子紧绷了片刻，然后缓缓放松下来。 罗素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伸出大手，捏住了险些将凤凰的背心刺穿的橘焰鬼斩。但即便是罗素经过龙血强化的身体，也禁不住橘焰鬼斩的锋利。鲜血从掌中一滴一滴流淌下来，落在罗素的脚边。 “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罗素看着大统领，说，“我们之间的战斗还没结束呢，你觉得我会看着你当我的面杀人？” 罗素嘴上对大统领说着，眼神则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凤凰的年轻的脸，心里想的是：自己真的老了啊。 来到献祭之地前，罗素答应过恺撒，要至少帮他把凤凰和龙琪琪救出去。 然而，真正来到这里，尤其是亲眼看到那枚黑蛋之后，罗素顾不上自己和恺撒的约定了，他知道自己必须首先阻止大统领才行。 甚至在内心深处，罗素想的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即便必须亲手杀掉在场的所有作为祭品的风雷法师，也要阻止大统领唤醒那枚黑蛋，也就是北国高层心目中所谓的“归途”。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元帅和无，其实都错了啊。” 罗素心中苦笑，“当初元帅和无认为帝国应该利用龙道的资源，而我认为应该将之毁掉。但如果龙道的真正意义，是封存那枚黑蛋的话，谈何利用？谈何毁灭？” 罗素很清楚，那黑蛋根本不是帝国可以利用的东西，更不是可以毁灭的！ 那东西，百年前毁掉了整个龙族，改变了第一次南北战争的原本结局，当初那个强者如林的年代，都没人能毁灭它! 或者说人们以为它已经毁灭了，但其实并没有，它只是化为了蛋的形态，悄然留存于龙道之中。 “恺撒那小子说过，他在龙道里拿到归途和完整的时候，感觉上是‘完整’镇压着‘归途’。这么说来，这百年来，那见鬼的黑蛋一直是被‘封印’在龙道里的？龙道，其实是某位强大的存在，为了镇压住那黑蛋，才塑造出来的？”罗素脑子里有很多猜测。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大统领，问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将那鬼东西视为‘归途’，但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要利用它的话，当初我和元帅与无闹僵，来北方找你谈毁灭龙道的事情时——” “啊，你说那时候啊，我当然……是骗你的。”大统领冷冷地说，“龙道是我们战斗王朝的财产，为什么要毁掉？凭什么要毁掉？” 罗素的眼睛渐渐红了，死死盯着大统领，嘴唇紧绷。 当初因为自己和战斗大统领会谈的事，导致元帅和无和自己彻底决裂，甚至闹到了最后不惜绑架自己的家人，也要将自己暗算围剿，并镇压于海底的地步。 这是罗素此生的大恨，但他一直不知道究竟该恨谁，因为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元帅和无，其实都是在为各自的理念而奋斗。 罗素当然恨元帅和无，却不是那种真正刻骨铭心的恨。他觉得易地而处的话，他也会做出相似的事情吧。 直到这一刻，罗素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该恨、该报复的人，是眼前的战斗大统领！ “你耍我？”罗素一字一顿，咬牙问道。 大统领却好像懒得再多说，一步步走了过来，脸色冷漠，杀意逼人。 祭品被送走，这是大统领也始料未及的事，所以他现在想的只是杀掉眼前这两个碍眼的人，然后把所有的祭品都抓回来。 尤其是……那个凤凰！ 大统领的目光越过罗素，落在凤凰的脸上，双眼微眯说道：“群体传送类的龙醒能力？哼，当初你伪装身份潜藏在我们战斗王朝，现在还胆敢破坏我的大计。罗素不过是个强弩之末的老家伙罢了，凤凰，你才是今天必须死在这里的人。” 凤凰不说话，只是默默把状态提聚到了极限。 眼前的情况也无他，拼死一战而已。 到了这样几乎看不到任何退路的情况，凤凰心中是抱了必死决心的，奇怪的是，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心中还在意，或者说还放不下的，并不是南方的帝国，也不是帝国的那位自己的老师兼未婚夫。 凤凰的脑海里有两个图影，一个是怒涛之中将自己扛在肩上，力挽狂澜对抗那可怕海啸的灰色铠甲。 另一个，则是那个星辰璀璨的夜晚，在铁匠铺里，将一对耳坠递给自己的面带微笑脸色认真的少年。 “有些事情，看来我是没机会去弄清楚了啊。”凤凰十分遗憾地想着，“不过是真的好奇啊，那个灰色铠甲的身份……还有我那学生，到底藏着多少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啊……” 风雷之力渐渐在凤凰的身上浮现出来。 所有的力量渐渐汇聚于她的脸庞，最终形成了一张朦朦胧胧的面具，那面具似乎包罗万象，却又好像空白无物。 凤凰平日里总给人英姿飒爽或亲切温暖的感觉，但这一刻带上能量面具的她，反倒有一种诡秘妖异的感觉。 千幻假面，这是凤凰鲜少拿出来的她真正的专属武器。 是的，凤凰的专属武器，是一张独一无二的面具。 戴上面具的她，将不再是蓝凤凰，而是化身成为为了欺瞒和杀戮而生的血色凤凰！ 看到这张面具的大统领，眼中的杀意更盛，当初正是这张面具，欺瞒了包括门徒在内的所有战斗法师。 戴上这张面具的凤凰，不仅是战斗大师，更是一名幻术大师。 然而，就在凤凰已经决定和罗素并肩作战，与大统领死战到底的时候，罗素那魁梧的身子横在了她面前，阻隔了她和大统领之间的连线。 “这不是你的战斗，你别掺和进来。”罗素硬冷的声音传进凤凰的耳朵里。 罗素的嗓音和之前有些不同了，知道了当初被战斗大统领完全戏耍的事实后，他似乎受刺激很大。 “您和他的实力应该相差不大，加上我的话，未必打不过的。”凤凰轻声说道。 整个献祭之地现在都在动荡着，以大统领为中心，周围所有的符文都在高速运转。 面对这样的可怕威压还能保持稳定的，确实也只有罗素这样的强者，还有凤凰这样的天才了。 一名超越传奇，加上一名未来有望成为超越传奇的人，确实未必打不过这个世界上的最强者。 但罗素坚决地摇了摇头，依然挡在了凤凰的面前。 凤凰有些不理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罗素的背影。 “我答应过别人的，一定要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罗素说道，“虽然我这个人这一生很失败，但至少我自己许过的诺言，我还是想要尽我所能地达成。” 凤凰再次愣住，心想您已经和帝国决裂，会答应谁来救我？ 从罗素的口吻中，凤凰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只听罗素最后说道：“一会儿我会打破这献祭之地的封锁，你立刻走，把你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带回到帝国去。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了，但元帅和无听你描述一下，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那您呢？”凤凰问。 “我要留下来。”罗素狠笑着，看着大统领，还有大统领身后的黑色的蛋，“这个人，还有他想要唤醒的鬼东西，我能封锁多久就封锁多久！” 罗素知道自己杀不了大统领，也毁不掉那黑蛋，但以他的全部力量，至少可以封印住一段时间吧，就像龙道那样。 整个献祭之地那种以大统领为核心的恐怖气场，忽然出现了片刻的滞涩。 因为另一股几乎旗鼓相当的气息，正在以罗素的身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的扩张！ 如果说大统领的气势宛若漩涡，要将人卷入其中，然后用旋转的巨力碾压成齑粉，那么，罗素的气势就好象一枚拥有无限能量的炸弹，没有凝练和旋转，只是膨胀再膨胀，爆发再爆发！ 强劲的力量，将罗素的上身衣料都吹成了漫天的脆片。 他袒露出强壮不似老年人的上身，虬结的肌rou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只是在他的胸腹之间，有一块碗口大小的腐rou，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块腐rou是当年罗素被围剿时留下的伤，可以看到，大量的风雷之力围绕在伤口周围，死死压制着其中的腐烂气息。 简单来说，这部分的肌体已经是“死亡状态”了，而罗素一直在做的，就是用自己超越传奇的强大力量，包裹着这“死亡状态”，不让它扩散到全身。 而现在，所有用来镇压伤势的力量，被罗素自己主动地散掉了。 伤势开始爆发，迅速地侵蚀着罗素的身体和灵魂。 与此同时，他的气息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到最后完全和对面的大统领平起平坐，丝毫不落下风！ 一柄黝黑斑驳的大铁锤无声浮现在罗素手中。 有些疯癫的狂笑声中，罗素人锤合一，如一头人形的远古巨龙，大踏步地冲向了对面的大统领：“来吧！！” 黑色咏战。 这座战斗王朝第一大城市上空的云，不知何时渐渐连成一片。阳光被遮挡住了。云慢慢地压下来。 圣迹广场上依然人头攒动。 高高的传送门上，芭芭拉和沃利的战斗接近尾声。两位门徒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献祭之地的方向，似有所觉。 “好像有点不对劲？”无名低声说。 “应该没事吧，那可是大统领坐镇的地方，怎么可能——”帕尼尔摇摇头说道，但他话还没说，就感到整个大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圣迹广场上的无数人们瞬间被掀翻了大半。 然后，就看到圣迹之地的方向上，一道冰火与风雷混杂的粗巨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天而起。 风雷历一百零六年冬，百年来从未乱过的黑色咏战，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