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恺撒和休斯
鬼脸应声破碎，火焰却没有消失。 所有散开的火光，好像流瀑一般笔直落下来，随着焰鼠的一个单手抹过脸庞的动作，在他的脸蛋上重新凝聚成型。 一张更小、却也更加凝练可怖的鬼脸面具，就这样戴在了焰鼠的脸上。 “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这个姿态的人。”焰鼠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已经听不出他的原声，完全是地狱恶鬼般的嗓音，有着强烈的金属摩擦感。 “百年前，统领大人特意让我不必参战，正是因为当时我初步领悟了橘焰鬼面的奥义。”焰鼠说，“这百年来，第一门徒闭关，第二门徒……紫冰那个女人独掌大权，第四门徒就是个没脾气的废物，完全顺着紫冰那女人的意思来。而我，我一直在完善这张面具。” “我……讨厌紫冰，她仗着自己最受统领大人的宠爱，从来不把我们这些师兄弟放在眼里。这张橘焰鬼面，本来是我为了击败紫冰，把从门徒中的最强者的宝座上拉下来，所保留的最后的杀手锏。” “现在，就提前让你见识一下！” 焰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因为在说话的同时，他从未停止过自身的移动，以极高的速度围绕着恺撒奔跑着。 如果有旁人在场的话，可以看到恺撒周围的空间，浮现出了越来越多的焰鼠的身影残影。 老实说奔跑这个描述并不准确，因为此刻焰鼠的身体，根本不是在空间中线性地跑动，而是在闪烁。 从一个点，闪烁到另一个点。 从一处空间消失，然后凭空出现在另一处空间。 戴上那张面具的他，手里的刀不在，却好像整个人都化为了刀锋，可以像橘焰鬼斩的刀锋般，随意穿梭于空间！ 这样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世间绝大多数人的想象。谁能想到战斗法师的能力发展到极限，竟能够以脆弱的rou身，随意地、反复地穿梭于空间？ “不过老实说，我对你和紫冰的仇怨不感兴趣。”恺撒站在无数的残影中心。说，“所以如果要打的话，快点好吗？” “狂妄！！” 爆喝声中，焰鼠的身影出现在恺撒的背后，一记刺拳轰向恺撒的背心。 拳头在半途中没入空间。从恺撒脸颊右侧穿出。 随后拳头再次穿梭，最终反倒是从正面而来！ 这样一来，焰鼠的身子和手臂在恺撒身后，一截手腕在恺撒侧面，拳头则在恺撒的面门正前方，说不出的诡异。 “在这样的速度下，小鬼你能怎么办？就算你防御格挡，我还可以让我的攻击继续穿梭空间，从你完全意料不到的角度出现！”焰鼠恶狠狠地喝道，“如今我的拳头。在极致的速度加成下，破坏力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确实如他所说，恺撒能感觉到眼前迅速放大的拳锋中所蕴含的破坏力。 但恺撒并未像对方预料的那样，做任何格挡动作。 他只是站着。 拳头落下，灰色铠甲的头盔部分自动浮现，将之稳稳挡下。焰鼠冷哼一声，身形再闪，这次他拳脚齐出，一套繁复之极的体术配合上橘焰鬼面的穿梭空间的能力，一时间无数的攻势从四面八方同时而来。一股脑朝恺撒招呼过去。 高亢的尖鸣声在殿堂里响起，那是超高速的攻击带起的空气与能量的摩擦声。 这样爆发式的攻击来的快，去得也快。 焰鼠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漫天的拳脚残影依然保留了片刻。才一点点地消散。焰鼠剧烈地喘息着，凝望恺撒的方向，双眼之中七彩光芒闪亮，想要看看在刚才的攻势下，恺撒是否已经被彻底击溃了。 咔嚓嚓，轻微的破裂声中。他脸上的火焰鬼脸碎掉了一小半，这样的招式即便本尊施展都费劲，更何况是一个投影分身。 这时候，所有的拳脚残影散尽，然后焰鼠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上，还有面具眼孔中的双眸中，浮现出彻底的呆滞和不敢相信。 恺撒那少年模样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深灰色的铠甲。不再是局部的部件，而是完整的铠甲，穿在恺撒的身上，呈现在了焰鼠的眼前！ 铠甲上流转着若有若无的光晕，给灰色的黯淡材质赋予了一抹异样的生机。 铠甲并不是静止的，甲叶微微翕动，好像随着铠甲中的人的呼吸，这套铠甲也在同步地呼吸着，息息相通。 “你……到底是什么人？”焰鼠面具已经完全碎掉了，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嘶哑得好像一个月没喝过水了。 你是谁？ 这是焰鼠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更无法理解，在自己那样的攻势之下，恺撒竟然就这么毫发无伤地接了下来，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身上的铠甲又是什么鬼？ “回答我，你是谁？你……你肯定不是风雷法师，风雷法师里不会有你这样不合常理的存在。你有什么目的，来自哪里，为什么要插手我们和风雷帝国的战争？回答我！！”焰鼠歇斯底里地喊。 “老实说，我自己也有很多疑惑，所以抱歉，我没办法回答你的这些问题。”恺撒的声音透过铠甲传出来，叹息着，“所以我才要拿到你们战斗法师梦寐以求的完整和归途啊，直觉告诉我，这两样东西或许会给我答案。” 恺撒说着，再一次抬起了拳头。 焰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他闭上了嘴，脸色变得决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废话的必要了，唯战而已。 焰鼠再次让自己戴上了橘焰鬼面，一言不发地，迎上了披挂战铠的恺撒。 轰—— 屏障散开了，遮蔽龙琪琪等人的东西不再存在，殿堂中的能量涌动着形成风暴，恺撒立身在风暴里，眼神有些无奈。 “虽然打赢了，但最终还是要暴露了啊。我的身份。”他心里想着。 以恺撒的年龄，击败了一位门徒，即便只是门徒的投影，说出去也是震动世界的大事。但恺撒并不想暴露灰色铠甲的秘密。 至少。不是现在。 但当屏障消散，恺撒穿着还来不及脱下的灰色铠甲，已经做好了被同伴们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的准备时，他反而呆住了。 龙琪琪、可怜、坑爹、备胎——同伴们都躺在白玉色的地面上，神色平静。好像安睡过去一样，气息很稳定。 休斯站在一旁，凝望着身穿灰色铠甲的恺撒，那双从来让人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眼神里，似乎蕴含了无数的意蕴。 “你……你做了什么？”恺撒呆呆地问。 “没什么，觉得你可能不想过早地暴露，所以暂时让他们睡一会儿罢了。”休斯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惊心动魄的话语。 恺撒的身子和脸都被铠甲遮盖了，休斯没道理认出他的，除非……他本来就知道这件事。一直都知道。 “不过，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麻烦要处理呢。”休斯转头，看向了气息微弱的焰鼠。 焰鼠已经放弃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失败了，无法带走恺撒手中的归途与完整。 但这一刻他并不是十分沮丧，而是冷冷看着恺撒说：“你的身份，你的实力，你的存在，我会全部禀告给统领大人的。用不了太久。统领大人……会亲自去找你的，到时候，你的一切秘密都将不复存在，你的生命。也会终结。” 恺撒沉默。 他知道自己能够击溃眼前的投影，甚至可以连带着伤到焰鼠的本尊，却无法真正杀死，所以他无法阻拦对方泄露自己的秘密。 “很遗憾，你做不到。”休斯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人已悄然来到了焰鼠的投影分身面前。脸色冷然。 然后，在恺撒和焰鼠的吃惊注视下，休斯忽然抓起了焰鼠的手，主动将自己的胸膛凑了上去，让对方的手掌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你干什么……？”焰鼠呆呆问道。 他觉得今天的自己简直倒霉透了，被威胁，被暴打，任务失败，遇上了恺撒这么个不合常理的存在，现在还要加上休斯这个莫名其妙的变态！ “你忘了吗？你发过誓的，你不可以伤害我，恺撒的同伴。”休斯嘴里慢慢涌出鲜血来，唇角却微微翘起，在微笑。 血咒誓约的力量悄然发动，休斯眼前的投影分身脸色狂变，似乎想要说什么，却闪烁了几下便好像泡沫般爆开了。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黑色咏战中的焰鼠本尊，嘴里猛地喷出一大股血柱，将密室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染红了。 他勉强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留下些许线索，最终却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仰头倒了下去。 他不会死，但恺撒的重创和休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可能苏醒了。 龙道第三层。 休斯轻轻舒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涣散，他是真的用了全力让焰鼠重创了自己，以图达到最大的誓约力量反噬效果。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手臂在空中挥舞，似乎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空气，然后身子向后倒去。 恺撒扶住了他，想了好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最后呆愣愣地问：“你是谁？你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休斯没道理知道自己的秘密，但他知道。恺撒想不通，除非对方和自己存在着某种很是紧密的联系。 “我大概……是个和你很亲近的人吧。”休斯笑笑，有些无奈，“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亲近在哪儿。” “你会死吗？”恺撒眼眶有点发红，梗着嗓子问。 他知道休斯之所以做到这一步，只是为了避免焰鼠泄露自己的秘密，那样的话，自己恐怕会立刻被推到风头浪尖上。 被战斗大统领盯上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如今的恺撒所能承受的重量。 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和休斯之间，明明不算了解，甚至没有太多的互动，严格意义上的朋友都算不上啊！ “死……大概不会吧，但估计会好好睡一阵子。”休斯到了这时候居然还开了个玩笑，“当然，如果你不把我们大伙儿带出这个即将崩溃的地方，我就真的要死了。” “我当然会把你们都带出去。”恺撒听到休斯不会死，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勉强笑了笑说，“那等你醒来之后，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我真的有很多疑惑……” 恺撒没说下去，因为休斯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 殿堂的天花板开始崩溃，碎裂的石板落下。 龙道的崩溃趋势终于无可逆转，看这样子，恐怕用不了十分钟，龙道这个存在了百年的神秘之地，就要永远消失了。 末日般的场景里，脱去了灰色铠甲的恺撒，抱着静静睡去的黑衣少年，两个人的身影似乎连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