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破妄(书已肥,别养了)
陈晋吃惊,连忙躲避,场景霍然变化,来到了庄上的广场处,前面一座青砖黑瓦的小屋子。 那是丘氏祠堂,一处神秘的地方,只有在祭祀日才会开放。 陈晋寄养在外公家,严格来说,并不属于本家人,他没有参加祭祀的资格,未曾进去看过。 他现在相当好奇,想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偷摸进去,看祠堂内到底供奉着什么。 想做就做,蹑手蹑脚走过去,但还没有推门,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竟是磨刀霍霍的声音,然后听到大舅在言语:“那小子快要回来了,我得把刀磨得锋利些,等会把他绑住,一刀抹了脖子放血,跟杀猪一样。桀桀,养了十多年,肯定肥了。” 陈晋听得毛骨悚然,大舅口中的“小子”,除了自己,还有哪个? “谁?谁在外面?” 大舅暴喝一声,提刀冲了出来。 陈晋大骇,转身便逃,很快逃回自己的宅院房间,紧紧地把门关住。 这是一间布置朴素的房间,一床一椅一书桌,靠墙摆一个书架子,上面原本琳琅满目的书籍,而今空缺了大半去。 那些书,一部分烧了,其他的大都被拿去城里卖掉。 陈晋惊魂未定,却发现房内有个人,其正站在书架前到处翻找,很是焦急的样子:“书呢,我的书呢?” “《景观论治》不见了,《文科解析》也不见了,还有我最爱看的《知民论》!” 他听到了有人进屋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来,面貌韶秀,和陈晋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只是要显得文弱许多。 这个“陈晋”冲过来,一把抓住陈晋的肩膀,面目狰狞:“还我书来!” “还我人来!” 陈晋的精神不禁一阵恍惚,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混乱感。 就在此时,他嗅闻到了香火的味道,一道明亮的灯火映照而来,“陈晋”消失不见,房间消失不见,整個老丘庄也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神庙。 这是文庙,虽然已经败落,看上去饱经沧桑,千疮百孔,但它依然屹立不倒,自有一股神韵留存。 陈晋走过去,进入庙中,看到了那盏古朴的灯火,火光温暖而干净,仿佛能照亮人世间的一切黑暗。 他立刻在灯火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衣衫,竟被冷汗濡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再看窗外,阴沉沉一片,炉中香火早已燃尽。 起身打水,洗了身子,换过衣衫,再躺到床上,心情平静了下来: 第一次出窍,境况比预想中要凶险得多。 咬人的表弟、磨刀的大舅、还有那索命的前身…… 其实这些都是陈晋潜意识里的执念、猜疑、顾忌等形成的虚妄。 虚妄不容小觑,如果看不破,走不出来,整个人都会陷入其中,摆脱不了,被咬死了,那就是死了;被砍死了,也就是死了…… 神魄一死,这人便丢了魂,成为植物人,剩下个身体的空壳子,还有什么意义? 关键时刻,是内景观中的文庙起了作用,本命神魂灯照破虚妄,让陈晋清醒过来。 万事开头难,第一次出窍总难免遭遇凶险。别的修行者进行尝试时,身边基本会有师父长辈护法。 陈晋没有师父,但有文庙护持,却更为保险。毕竟师父再好,也属于外来因素,而文庙内景观,却是与自身合为一体的根基所在。 有了第一次,后面再出窍会顺利许多,久而久之,夜游境便稳固住了。 不过在初始阶段,得悠着点,次数不可太过于频繁,以免伤到元神。 他甚觉疲倦,拥被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香,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是出窍的后遗症。 “守恒?守恒你回来了呀!” 王怀易的声音传来,踏步进屋:“我前些时日来找过你两回,见到锁门闭户,还以为你搬走出城了呢。” 陈晋含糊回了句:“我去办了些事。” 王怀易看着他:“你怎么啦?面色很差的样子,莫非着了风寒?要不,我陪你去看大夫。” 陈晋摆手道:“不用,我可能是累着了。” “那你吃饭了没?” “刚起床。” “正好,我也没吃,走,我请你到时文居去吃鸭子。” 时文居的鸭子,五味斋的烧鸡,乃是高州府城两大招牌吃食。
陈晋疑问:“你确定要去时文居?他们家的鸭子可不便宜。” 王怀易满不在乎地道:“贵是贵了点,但味道好呀。” 陈晋觉得有必要坦诚相告:“怀易,我近期胃口不错,吃得多。” 王怀易昂然道:“守恒,你这说得什么话?难不成我请你吃饭,还能把你饿着,不给你放开来吃?”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晋也不好拒绝了。 一刻钟后,时文居二楼雅座。 看着杯盘狼藉,鸭骨头堆积如山的桌子,王怀易目瞪口呆。 原来陈晋说的“胃口不错,吃得多”竟是这个样子的。 可这也吃得太多了,整整三只大肥鸭呀!还有其他好几样菜蔬rou食,以及大米饭。 王怀易就来得及吃几块鸭脖子。 他不禁伸手进口袋掂了掂银子,心有点慌,很明显,身上带的钱根本不够付账的。 这可如何是好? 霸王餐是没资格吃的,看来得找借口回家拿钱才行。 陈晋把最后一根鸭腿啃了个干净,放下骨头,终于有了几分饱意,笑道:“这里的鸭子味道的确不错,忍不住多吃了点,让怀易见笑了。” 这叫“多吃了点”? 王怀易支吾道:“守恒,伱以前可没这么能吃的。” “呵呵,我近来拜我大舅为师,学武功去了。学武之人,胃口自然好。” 王怀易恍然:“原来如此,可你无缘无故,怎么去学武了?” 陈晋目光熠熠:“世道不太平,学武可以防身。” “可惜了。” 王怀易喃喃道,陈晋弃文学武,可到了这般年纪,能学出什么名堂来?别弄得文不成武不就的。 陈晋忽道:“鸭子大都是我吃的,这一顿,我请了。” “啊,那怎么行?来之前,说好我请的。” “等会你请我去喝茶吧,我有事和你谈。” 陈晋直接起身,拿出银子付了账。 王怀易就没再说什么,虽然觉得过意不去,心底里却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