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风云人物
1995年2月19日，星期天，早上10点20分，云城南溪机场候机室。 “《商界风云人物》杂志实习记者，夏芳菲…喂，狄野，这个证件是真的吗？” “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者？” 夏芳菲把证件举到狄野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说道：“你知道我特别喜欢扮演，这上面的名字是真的，照片也是真的，现在有点迷糊了。” 狄野正在看报纸，头也不抬的补充道：“杂志也是真的，只不过刚发行了两期就被勒令停刊了。” “为什么会被停刊？” “因为这本杂志是我姐夫他们出版社搞的创收项目，专门收钱给那些想出名的暴发户写传记，由于写的太离谱，被读者举报了。” “真可惜。” 这时广播通知飞往浦江的航班开始检票了，狄野把早上买的《经济日报》和《浦江证券报》丢在座椅上，拖着行李箱朝检票口走，夏芳菲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道：“如果我下个月去京城面试失败了的话，去当个真正的记者怎么样？以后全国各地到处跑，采访各种名人，应该很好玩。” “这次你听我指挥，如果能收集到足够多的资料，以后别说全国各地到处跑了，全世界到处跑都没问题。” 云城距离浦江的直线距离大约500公里，在2023年坐高铁2个多小时就到了，但是1995年的火车平均时速只有40多公里，去一趟要十几个小时，所以狄野干脆选择了坐飞机。 等到了浦江，狄野带着夏芳菲住进了1992年开业的百乐门大酒店，吃过午饭之后，他打开行李箱，拿出照相机以及微型磁带录音机，说道：“这家酒店的6到8楼，是万国证券的交易总部，你明天以实习记者的身份，去和万国证券的人套近乎。” 夏芳菲对财经界不了解，不知道万国证券的江湖地位，只是觉得很好玩，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找机会，看能不能给万国证券的总裁管金生做個简单的采访，问哪些问题我已经写好了，你背下来就行。” 狄野拿起一个记事本，从里面抽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合影照，指着照片中间穿灰色长风衣的人说道：“这个就是管金生，别认错了，如果没有机会采访他，就抓拍几张他的照片，以后一样有用。” 夏芳菲仔细看了看，记住了相貌特征，问道：“我去采访他，你去干嘛？” 狄野手指朝左边挪动了几厘米，指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人，说道：“我去接触这个人，海通证券的董事长汤仁嵘。” 夏芳菲有些不解，好奇道：“你这次是来浦江炒国库券的，干嘛要去接触这些人？” “不是国库券，是国债期货。如果我的推算没错的话，再过3天，浦江证券交易所将会迎来一场天雷撞地火的大乱斗，如果你能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不仅可以卖钱，还可以作为资历，去国内任何一家报社当记者。” 夏芳菲立刻产生了一种参与历史事件的兴奋感，追问道：“什么样的大乱斗？” 狄野被夏芳菲跃跃欲试的表情逗笑了，用食指挑了一下她圆润的下巴，说道：“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要保持现在这种无知的状态，才好去和万国证券的人套近乎，没有人不喜欢在大美女面前表现自己。” 夏芳菲既欢喜他的赞美，又不满他的隐瞒，嘟着嘴撒娇道：“你就不爱在我面前表现，不管做什么都神秘兮兮的。” “如果伱这次表现出色的话，下次我不管做什么，都提前跟你一起商量。” “真的？” “真的，我虽然很多事瞒着你，但是从不骗你。” 星期天证券公司不营业，狄野和夏芳菲两人到处闲逛，享受了一段浪漫时光，第二天早上开始分头行动，一个去万国证券打探情报，一个去海通证券办理大客户业务。 90年代国内证券市场规模还比较小，1500万的资金属于超级大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企业，极少有私人玩家，因此狄野引起了海通证券的高度重视，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cao作室，里面沙发、办公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张午睡用的床。 大客户经理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立刻去董事长办公室向汤仁嵘做了汇报，汤仁嵘听完疑惑道：“这人是个20岁出头的在校大学生？” “是的，他说要写毕业论文，问我能不能帮忙买几本计算机方面的书，我已经派人去新华书店找了。” “跑证券公司写论文，这人真够特立独行的，他做什么品种的业务？” “国债期货。” 汤仁嵘心头一跳，当即决定去见见狄野，等敲开大户cao作室之后，发现狄野正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字，看都不看办公桌上显示行情的台式机。 这么年轻而又怪异的客户，给汤仁嵘留下了极深的第一印象，他自我介绍之后，打听道：“狄先生是哪所大学的高材生？” “我是云城大学的，寒假期间研究了一下国债市场，发现做多327国债期货有利可图，就弄了点钱来玩玩，过几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云城大学在重点大学中属于吊车尾的存在，名声不显，汤仁嵘都没听过，见狄野一脸淡定，主动把自己cao作的品种和方向都说了出来，似乎稳cao胜券，心头更加惊异了，提醒道：“狄先生，期货交易涉及金额比较大，最好不要把交易内容随意透露给他人知晓。” “多谢汤总指点，以后不会了。” 这时秘书过来通知汤仁嵘，说辽国发的高总有紧急事情找他，汤仁嵘于是告辞离开了cao作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辽省国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高岭，结果得知他要借海通证券的仓位做空327国债期货。 按照浦江证券交易所的规定，每家证券公司在国债期货上的仓位都有限额，所以同行之间互借仓位是常规cao作，但是当汤仁嵘听说高岭要做空327国债期货时，想起狄野稳cao胜券的样子，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推脱道：“高总，我们公司在316国债期货上持有大量空仓没有平掉，现在帮不了你啊。” “我来之前就知道你们急着平316的空单，我正好有316的多单，可以帮你们平仓，然后你再帮我开327的空单。” 海通证券有大约40万手316的空单急着平掉，高岭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汤仁嵘无法拒绝，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11点左右，汤仁嵘把316的空单处理完之后，没有立刻帮高岭开327的空单，而是找到大客户经理打听狄野的状况。 “狄先生今天又转了500万的资金过来，全部用于做多327国债期货。” “他还是那样，不看行情，只在cao作室里用笔记本电脑写论文？” “是的。” 汤仁嵘闻言，心头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下午高岭带着5000万支票来借仓位开327空单的时候，他耍起了无赖，坚决不同意借自营仓位，只同意让高岭以客户仓位开空单。 自营仓位的保证金是1%，客户仓位的保证金是2.5%，安全性更高，但收益会低不少，高岭无奈之下，只好用5000万开了客户仓位，然后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秘书见状有些不解，说道：“汤总，国债期货每天的交易额上千亿，狄先生那2000万看似很多，其实只是杯水车薪，没必要担心吧？” “如果连一个普通在校学生都知道做多327国债稳赚不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市场上看多327国债的趋势已经成型了，高总想逆势而为，风险很大。” “可是一个普通在校学生怎么可能有2000万的巨资。” “那就更需要担心了，说明此人不普通，能随随便便拿2000万出来玩，那他父母得有多大的能量？327国债的涨跌，全看财政部贴不贴息，说不定他家里人已经提前获悉了贴息的准确消息。” 汤仁嵘说到这里，吩咐道：“你去让邓经理安排一下，晚上我要请狄先生吃饭。” 晚上狄野带着夏芳菲一起去了汤仁嵘请客的餐厅，夏芳菲这两天靠着卖萌和装傻，将万国证券上上下下采访了个遍，成绩斐然，因此全情投入，真把自己当记者了，追着汤仁嵘问了不少浦江金融市场上的八卦往事和小道消息，收获满满。 然而汤仁嵘却收获寥寥，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对狄野的身世背景仍旧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又转了300万的资金进来。 等到第二天晚上，汤仁嵘从《新闻联播》上得知财政部宣布从3月1日起发行1995年3年期凭证式国债，年利率为14％，并实行保值贴补的时候，问下属道：“今天的327国债收盘价是多少？” “148.21元。” “按照财政部的这个公告，以14%的利率计算，327国债的保值补贴会高的吓人，明天价格至少会飙涨到152块钱以上……” 汤仁嵘拿起计算器，啪啪啪的按了几下，然后长叹道：“万国证券和辽国发都完了，那个狄野要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