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柳舞镇
云舟飞行多日,便抵达了至东的终点站,到了距江城五百里的柳舞镇。 而那个叫郭佳的病书生在云舟飞行途中道了声告辞便在咳嗽声中远去。 云舟虽承载着两片大陆交流的意愿,可没有谁会让不知名的危险留在身边。 五百里,便已是最大的让步。 所以,云舟便也只能停靠在柳舞镇边上。待返航时,再停留在,弱水河畔西侧五百里处。 柳舞镇,为什么叫柳舞镇呢? 镇名得益于镇中那些翩跹的细柳。佳人一舞而倾国,细柳一舞却倾城。 细柳熬过了一月寒,在二三月春风中吐蕊,从枯枝中伸出新芽。 在草长莺飞中,生出翡翠般新叶。 伴着冰消雪融后的泉水轻流,随调皮春风一起飞舞。 四五月的细柳,挤出雪白的飘絮,在清风吹拂下,将它的轻舞洒向天际。 在夏时节,待它的枝条茁壮,它便与夏日灼风一起跳出那最慷慨激昂的舞蹈。 在秋时节,它将枯叶洒落,为柳舞镇的人儿跳出喜悦的丰收舞。 在冬时节,它呼唤银雪,帮它完成今年的最后一场悲壮的舞。 柳舞镇是个美丽的地方。 除了细柳,北边有一处清泉,与清泉的相邻便是连绵青山,青山上空是轻云。 山、云、泉相映小镇。 柳舞镇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从这小镇中,不知走出了多少大儒。 他们在朝堂之上,用他们柳一般的风骨,书写自己的风采。 顾东诚、蝶舞、逍遥漫步在柳舞镇的街道上,伴着细柳轻舞,找到了一家客栈。 三人收拾完毕,便在大堂里饮茶,饮的是柳舞镇最出名的柳叶茶,这茶别有一番风味。 逍遥郎从来也不是能闲住的主,一招手呼唤道:“伙计,伙计。” “来了,来了。”店小二忙不迭地应声:“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哎,兄弟,听说你们这地方除了柳叶茶,不是还有清泉酒吗?拿两坛过来。” 店小二无奈地挠了挠头:“客官,实在是不巧,这清泉酒早上刚卖完了。您看,这天边上了云,估计等会儿就下雨了。按这云来看,这雨也小不了。要不您稍等,待雨停后,我再拿推车去运两车回来。” 逍遥也无意为难他:“那倒不用,我腿脚快,就这几步路,我马上就能买来,你给我指好方向就行。” 小二无奈,给他说了走法,便去忙自己的去了。 少年舔着脸走到顾东诚身边,也不说话就是嘿嘿笑。 公子岂能不知道他想什么,没好气地从怀中摸出几两银子扔给了他,同时在心中的黑煞欠账录中又记了一笔。 待少年出门后,他十分郁闷的与青衫女子说道:“蝶落姑娘,他怎么不找你要钱。” 要知道离开观潮阁后,蝶落虽还了一部分银钱给他,但大头还是在蝶落手里,三人可都清楚的很。 蝶舞不无打趣的地说道:“不是有句老话说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们女子既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那哪个男人还好意思向我们伸手要钱呢?” 顾东诚也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落到女人手里的东西,想再要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虽说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有一个更大的疑问他没有问出口。 少年一向懒散的很,为什么今天这么勤快呢? 这个问题怕是想破他的头也难以想明白。 只能将这个问题记在心里的小册中。 在他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黑衣少年逍遥正在青山上行进。 山路是不好走的。 尤其是此时,雨已下,路面早已潮湿,本就崎岖的山路,又添了几分泥泞。 可这难走的路,在少年脚下却如平地一般。 要是让别人看见这一幕,说他是猴子转生,山羊脱胎,估计也没人会不相信。 他先是走过了一片陵园,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走出小镇的儒士们在朝堂上战斗。 他们那如柳一般难折腰的风骨,既让他们书写了自己的风采,也让他们葬身在这片陵园中。 少年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陵园,微微叹气后,便不再停留,直走到清泉源头处,才放慢了脚步。 他轻手轻脚走到了清泉旁的一座矮小的坟前,伸手将坟上的杂草拔除。 他慢慢地将一坛清泉酒打开,将清冽的酒水尽倒在坟土上。 接着他又退后了几步,才缓缓跪倒。
雾雨蒙蒙中,乌鸦被雨水淋湿,发出凄厉的叫声。 “娘,孩儿回来了,儿子已经长大,您可以放心了。十载光阴,儿走过了荆棘,也爬过了泥沼,穿过了毒瘴,行过了雨雪。见识过南国烟雨,也看尽了北原风光。儿子也不用再劳烦你担心了,我已不会再去恨谁。孩儿已决定如你所言放过自己。” 说罢,他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风儿在空中发出呜咽声,是母亲轻声的叮嘱吗? 雨连绵地滴在他的黑衣上,是娘亲的抚摸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少年腮边滑落的水珠,是天上的雨水,还是他的泪水呢? “东诚兄,蝶落,快来,快来,这清泉酒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的。哎呀,小兄弟你这路指得也太歪了,我这怎么也找不到地方,可是白淋了好大一阵的雨。” 顾东诚、蝶落和店小二赶紧把他迎了进来,接过他手中的两坛清泉酒。 “唉,你这么大个人,连躲雨都不知道,赶快去把这湿衣服换了。” 在蝶落的催促声中,他回房换过了衣服,将一袭黑衣褪下,换上了一身青衣。 当他回到大堂时,顾东诚愁了起来,心中的几本账目又要改改名字了。 还有到底是黑煞加青煞的威力大,还是青煞加青煞的威力大。 这蕴含魔力的少年可是一刻都不愿意放过他的脑袋,哪一天他把脑袋都想破了,怕是就随了少年的意了。 店小二慌忙给他三人拿过了碗:“客官,不好意思,我没给你指好路,给你添了麻烦了。” 逍遥郎大度地一挥手,他也不在意,将三个碗满上。 少年举碗道:“东诚兄,蝶落快尝尝,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才得来的。” 在清泉酒的清甜里,顾东诚晃起了脑。蝶落眉间带起了笑。逍遥也望着他们二人,乐弯了腰。 在他们的笑声中,柳舞镇迎来了天明。 这或许就是少年的魔力吧,将痛苦留给自己,却将喜悦分享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