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若逢逆境是战是弃（3）
“哈？”长衫男子似乎听不懂龙也的胡言乱语，漠然挥手，队伍分出一半的人绕到龙也的身后，将他包围。 龙也不打算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妖化，全身生长出黑色的龙鳞，两根尖角从后脑伸出，后腰也探出一条有力的龙尾，同时，他的肘部、膝盖、肩部都长出了黑色的硬质尖刺。 他再度化身为一头狂猛的凶器。 场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消化眼前的事物，便有一股天降的威压落在身上，所有人的腰都被压得一弯，有些人险些跪在地上。 长衫男子手中的折扇掉落在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色龙怪，他忽然想起来，家里的长辈曾经和他提到过，在玉都遥远的西方，比不动要塞所处的边境还要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名为腾龙国，这个国家的子民全部都是妖族。 那里还有一个家族，名为九头龙。 那是最凶最骄傲的一个家族。 长辈曾经切心嘱咐他，如果他将来外出游历，如果遇到九头龙家族的妖，一定不能和他们敌对，如果实在没办法招惹了他们，关系无法弥补，那便逃吧，但是千万别逃回玉都，天下那么大，能逃到哪里，就逃到哪里吧。 长衫男子当时只觉得家里长辈夸大其词，年龄大了连胆魄也没了，分分钟把这些话给抛到脑后。 直到今天。 “上……上！我们这么多人！还被他吓破了胆不成！”长衫男子嘶吼。 包围的人也都吼出了声给自己壮胆，硬扛着沉重的威压，提起灵器砍了过去。 龙也脸上的冷漠从容之色从未改变，九头龙家族从来不畏惧群战，在血脉天赋『龙威』的作用范围之内，所有被视为敌人的人都会被削弱，他们的动作在龙也看来全都是慢镜头，他们的包围其实和几个几个上没有多大差别。 一个又一个的人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当场昏厥，还有一个人砸在颜婴藏身的大树上，险些将她晃到树下。 颜婴看着平原上的场面，大惊失色。难怪景炎会对自己和龙也一组表示同情，难怪龙也一句话都不多说就来到了这里，难怪自己之前说想找一些帮手时，景炎一副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龙也一步一步地朝长衫男子靠近，参赛者们的进攻，甚至阻挡不了他的行走。 长衫男子吓得腿脚发软，坐在地上，他还在推着身边人的腿，命令他们围上去。 颜婴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包围自己打不过的对手有什么意义？ 渐渐地，没有人愿意再靠近龙也了。 人一般什么时候会突然想要放弃？ 找不到乐趣的时候。 发现自己很努力所得到的，有很多人都拥有的时候。 以及，无法望其项背的时候。 龙也来到长衫男子面前，毫不留情地一拳打了过去，长衫男子仰面而倒，还没落地，被他当作玉佩一般，挂在腰间的号码玉牌就熄灭了。 颜婴看着长衫男子的模样，感觉很痛的样子，他的鼻尖被打到上面去了。 “自己去弃权吧，我在后面慢慢走着，看着你们。”龙也淡淡说道。 仿佛得救一般，参赛者们一个个摸爬滚打，朝赛场的出口跑去。 颜婴落在此间，福了福身，浅笑道：“不愧是你，你一出场，就显得其他所有的人，都不过如此。” 龙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他朝会场的出口走去，虽然规则里说比赛时间为一天一夜，但是如果场地里已经没有了参赛者，比赛自然就结束了。 …… 景炎从蓝煌家族的帐篷里走了出来，为了给龙匣手套灌注灵力，并且熟悉使用，他花了不少时间。 扶苓之前已经联系过景炎，说是先回客栈了；漠白还待在赌坊，听说琦盛找到了他，和他一起赚外快。 景炎在临时街道上行走着，他看到一些已经出局的人被接到了一些画坊里，正在将赛场中的地形讲述给画师，试图将地图绘制出来。既然已经赛果无望，那能赚一些钱就赚一些。 景炎到画坊里买了一张甲号赛场的地图，地图的价钱被抬得非常高，这让他狠狠地rou疼了一番。至于乙号和丙号赛场的地图，自然会有端睿和龙也之后画出来。 景炎卷起地图，收到芥子镯中，准备回火羽客栈，他在临时街道的转角处，碰到了龙也。 “你……你怎么在这儿？比赛不是开始了么？”景炎诧异道。 “结束了。”龙也淡淡道，就在他跟着那群逃窜的参赛者到出口铁栅栏的时候，看到了滑稽的一幕——一位白衣术士阻止了一位想要逃出比赛会场的参赛者，并且指了指他胸前发着紫色荧光的号码玉牌，告诉他你不能弃权，不然晋升者就不够三个人了。 那个参赛者怕怕地看了龙也一眼，龙也倒是没有理他，直接走到了会场外面。 “你这么速度的么……对其他参赛者也太残忍了。”景炎哭笑不得。 龙也顿了一下，心想如果不是那个长衫男子把人聚在一起，『龙威』又是团战利器，不然也不会这么快。 就在这时，颜婴也走了过来，绿歌家族的帐篷离这里很近，她正好是和龙也差不多的时间从会场出来的。 “呦，怎么样，都顺利吧？”景炎上前打招呼道。 颜婴没有理他，而是先和龙也点头示意之后，才没好脸色地对景炎说：“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九头龙家族的。” 景炎看向龙也，龙也把头瞥向另一边。景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现在谁都知道了。” “什么叫谁都知道了？难道我是最后知道的？”颜婴甜甜地笑道。 景炎能感觉出颜婴笑得很不开心，只是他没有证据。他确实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和九头龙家族的关系，毕竟自己是私生子，毕竟自己心里还没有接受那个一点也不了解的家族，但是现在，好像认识自己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了。 火羽客栈的人知道，是因为龙也和龙坎也住在那里，根本瞒不住；修兮知道，是因为龙匣由修琰打造，龙珠的事情瞒不住；紫兰知道，是因为当初是龙坎送他去的医坊；颜婴知道，一看就知道是龙也和她说的。 看着景炎不知所措的表情，颜婴心想难得让景炎在自己面前难堪一次，她轻笑一声，便径自朝绿歌家族的帐篷走去。 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景炎朝龙也说道：“回去吧，掌柜的催我们回家吃饭。” …… 在高不可及的天际，一些人坐在云端，缥缈的云雾化为几案椅具，看起来仙气十足。 他们看着平原上的圆形会场，像是在观望池鱼笼鸟，津津乐道。 他们，都是玉都的大人物，筛选赛不会转播给玉都的百姓，却成了他们解闷儿的节目。 有人抚着胡须点头笑道：“谁说年轻的一代没有内容呢，那就是剑圣的儿子吧？长得和他母亲真像，剑圣怎么今天没来啊？” 有人回答他：“剑圣和羚公一起探索大渊去了，短时间内啊，是不会回来的。” 有人发问：“七羽鸟家族那个小辈，倒是和南帝朱雀一点也不像，凤凰院这些年倒是培养出不少有能力的年轻人。” 有人不悦道：“再有能力，不也是其他国家的血液？你们看看那个九头龙家族的小家伙，打得其他人人仰马翻的，我倒要看看，淘汰赛当着玉都百姓的面，我玉皇国的脸往哪儿搁！” 有人奉承道：“这也是人家东帝和苍龙阁下教育得好，你说是不是，苍龙阁下？” 同在云端的龙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参与他们说话的打算。 有人说道：“和小黑龙一个赛场的那个丫头，我看也是不错，早年我去拜访剑君，那小丫头给我唱过一段，那般的歌声，至今还是记忆犹新呐。” 有人说道：“听说那个丫头是剑君领养的孩子，也不知剑君从哪里找到这么水灵的女娃娃。” 有人说道：“红莲家族那个小家伙倒真是一个标准的红发武人，你们说他和霜天氏家的孩子，谁会获胜啊？霜髯公，那不是你外甥么？你怎么看？” 那人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而坐在那人对面的，是天启四骑士之首的天空骑士奉仙。 有人说道：“据说这个小家伙的灵道名为『风花雪月』，竟是和霜天氏月帝的灵道『镜花水月』有些相似之处，你们说，这个小家伙，难不成会成长到月帝那样的高度么？” 有人说道：“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可惜天边没有火烧云，不然相交辉映必定别有一番景色。 “这就是你们红莲家族擅长的红狱炎么。”霜绛脸上出现一丝凝重，就像蓝煌家族善用蓝煌炎一样，红莲家族也掌控着一种火焰，只是相较于蓝煌家族喜欢用于炼器，红莲家族更喜欢用在战斗上面。 灼热的火焰和冰冷的风雪相触在一起，平原上的空气肆意地涌动，地面一边热得烫脚，一边结上了冰霜。 红狱炎骤然收敛，凝聚在红观周身像是一颗炽热的火球，红观一脚跺地，爆射而出。 红色的火流星砸进飞舞的风雪当中，像是烧红的烙铁掉在了雪地里，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霜绛抬手，风雪化为一道流动的雪瀑，阻挡在红观面前。 不计其数的红色拳影如同机枪，轰击在那道雪瀑之上，每一拳都能在上面轰出一个大坑，将雪瀑打成了筛子，但在下一刻就有流动的风雪填补，仿佛抽刀断水水更流一般。 霜绛另一只手打出一个手势，数道风刃绕过雪瀑，切割而去。 红观纵身一跃，那些风刃扑了个空。他跳得很高，双拳在身前相碰之后，红狱炎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一般，变得更加汹涌爆裂。 红观滞在半空，仿佛太阳升空。 霜绛看着那狂烈的红色火焰，知道那是红莲家族的独门灵技『爆炎战法』。如果说红观之前控制的火焰像是摇曳的篝火的话，那么他现在的火焰，便是绝不停熄的火焰喷枪。 “『爆炎战法』这个名字，还真是体现出你们这个家族，充满攻击性的个性啊。”霜绛喃喃自语道，他双手结印，数十道风刃构建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朵，流动的飞雪构建出一尊弯月。 花朵和弯月拼接在一起，以花蕊为首，月牙为尾，仿佛一条游鱼，朝空中坠来的红观游去。 红观十指交叉，双手合锤，身浴红炎，仿佛陨石天降，捶落而去。 游鱼和陨石碰撞在一起，空气都为之震动，到处都在四射流焰、碎风刃和白气，平原化为一片狼藉。 僵持了片刻之后，游鱼扭动身躯，挣扎了几下，便被红色焰火冲散，红观的『爆炎战法』也被散去，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乘势而下，一记飞踢，携带再度燃起的红狱炎，如同红色彗星般，飞速划过。 霜绛却是再无出手之力，在下午的追逐当中，为了束缚住参赛者们的行动，将他们一个一个淘汰掉，他消耗了大量的灵力。刚刚那一式风雪游鱼看似招式宏大，却是耗光了他所有的灵力存续。他现在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任由那道红色彗星在瞳孔中放大。 红色彗星撞在一道白色屏障上，这道白色屏障并不是单纯阻挡红观的进攻，而是将他这记飞踢的冲击也一并吸收，避免红观被反震而伤。 红观落在地上，冷冷地朝霜绛身边看去，那里站着一位白巫家族的白衣术士。 “什么意思？”在这即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被打断，红观显然是要讨个说法。 白衣术士摊开手掌，示意红观看注意自己的胸前，那里原本号码玉牌散发的蓝色荧光已经转变为淡淡的紫色，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就在刚刚，又一位参赛者出局，场地里已经只剩下三位参赛者，结果已出，任何争斗都将被终止。”白衣术士的声线毫无起伏，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恭喜你们，你们晋级了。” 霜绛握紧了拳头，他当然明白，不管这个白衣术士说的是否是真的，白衣术士在这个时机出手，根本就是舅舅霜髯公的安排，但这显然伤到了他的自尊，他宁愿被红观的那记飞踢打出重伤，也不愿意遭受这精神上的折辱。 “就这么中断，说不过去吧。”红观显然也不服这个说法，对于他这样嗜战的人来说，拼尽全力的决斗遭受打断，并不是能够轻易原谅的事情。 白衣术士说道：“这是大会规定，而且想必红观少爷能够理解。如果自己淘汰赛将要面对的对手，因为身负重伤而影响发挥，想来并不是红观少爷希望看到的。” 霜绛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的心情越来越糟。 红观冷冷看了白衣术士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像是被说服了一般，侧身离去，方向正是会场的铁栅栏出口。 可就在红观迈出两步的时候，他便栽倒在地，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白衣术士上前将他横抱而起，霜绛这才意识到红观因为力竭，昏了过去。 原来他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啊…… 白衣术士说道：“霜绛少爷，霜髯公阁下让我转告您，您之所以会输，并不是输在实力上面，而是输在求胜的欲望上面。” 说罢，他便横抱着红观离开了。 霜绛抬头看着天上的云端，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