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己所不欲偏施于人（2）
“你说。”景炎取出毛巾擦脸。 扶苓从芥子镯内取出一张同样的绿色纸票，“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去。” 景炎差点脱口而出“好啊”，他迟疑地问道：“为什么和我一起去？” 扶苓脸上出现微不可察的红晕，没有说话。 景炎将毛巾搭在肩上，换了个问法，“还有谁也去？” “红莲家族的红观。”扶苓回答。 “你都有人陪你去了，怎么还叫我啊？”景炎明知故问。 “这是红观硬留给我的，我不想去。” “那你不去呗。” “最近他老是来找我，借着这个机会，你帮我挡挡他。”扶苓脸上的红晕渐渐可察。 “我可挡不住他。”景炎苦笑。 “你去不去？” “不去。” “那你『枳龙之肤』还我。” “好吧，我去。” 第二天，景炎本来想穿自己的粗布衣出席歌会，扶苓跟他说你穿成这样连玄女楼的大门都进不去，可是景炎不愿意把钱花在买衣服上面，于是扶苓就去找掌柜借了一身。 掌柜知晓原由后，脸色大喜，二话不说拿出了自己年轻时候最精致得体的一身长衫。 景炎看着掌柜好像在说“你要加油”的表情，只能叹了口气，和扶苓一起离开了火羽客栈。 景炎心中无奈，这种得罪人还不讨好的事情，怎么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可就在玄女楼门口，看到红观仪表堂堂静静等候的时候，扶苓的一只手挽上了景炎的胳膊，霎时间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涌上景炎心头，将心中吃亏的感觉一扫而空。 景炎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 看着扶苓挽着景炎的胳膊慢慢走来，红观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说：“扶苓小姐，你这样，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扶苓看了景炎一眼，然后直接走进玄女楼的大门。 景炎同情地拍了拍红观的肩膀，说道：“你不在。” 仿佛能听到红观心碎的声音，景炎也走进了玄女楼的大门。 …… 歌会在玄女楼的大厅内进行。大厅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舞台，绿歌家族的绿服舞娘会踩着红地毯，来到舞台上翩飞起舞，歌姬们会在舞台中央的看台上，一展歌喉。 舞台上铭刻着特有的灵阵，能够将台上的歌声放大传扬出去。 环绕舞台的，是排列整齐划一的桌椅板凳，锦衣才子们会在换曲的间隔，吟诗作赋，品山珍海味，好不快活。 红观包下了二楼的一间包厢，这里视野更好，听歌体验更加舒适。 景炎看着包厢内的道道珍馐，想着早知道晚饭随便对付一下就得了，也不知道结束之后能不能讨几个木盒把这些打包带走。 红观则坐在包厢看台边上，一个人闷闷不乐。他虽然是玉都有数的贵公子，但是他和漠白是有些类似的人，有些热血，有些一根筋，不然他也不是个武痴，练不成红莲家族的独有灵技——『爆炎战法』，像一起听歌会这样浪漫的主意，肯定是背后哪个参谋提出的。 扶苓坐在看台的另一边，双手环抱，她去过几次圣启国的歌剧院，想听听和这里的有什么不同。 景炎心想既然来了，那就体验一下玉都年轻贵公子们的上流生活。他坐在靠近扶苓的地方，双目闭上，静静听歌。 沐浴在绕梁笙歌之中，景炎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隐隐作痛的涨痛感竟舒缓了不少，觉得得罪红观的这一趟来得更值了。 随着一首首婉转动人的歌曲回荡在玄女楼的大厅，景炎渐渐忽视了寻找天工坊偶遇的那个声音的打算，能弄到歌会的入场门票，要么是玉都的年轻才俊，要么是玄女楼的相关人员，但是穷得买不起灵器，想必是玄女楼的一个小丫鬟吧。 大厅内忽然涌起激烈的欢呼声。 景炎睁眼朝看台下方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绿色瑰丽长裙的美丽女孩，在一群绿服舞娘的簇拥下，朝着圆形舞台款款走去，长裙的后摆在红色地毯上长长拖着，撩动舞台旁锦衣才子们的心神。 之前的歌舞表演仿佛就是为了迎接她的暖场节目。 她是玄女楼的头牌歌姬——颜婴，无数年轻才俊都是因她慕名而来，玄女楼的大门前还挂着她的演出排表。 “今夜多谢诸位看官赏脸，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颜婴福身，悦耳的声音，引来了年轻才俊们比之前更加热烈的喝彩。 景炎听到颜婴的声音愣了一下，心想她这样段位的人，怎么还缺钱买灵器呢？ 扶苓看了眼目光发直的景炎，踢了下他坐下的椅子，“云王会的时候可别像这样看呆了眼。” 景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红观在一旁说道：“她是桃李七杰之一，肯定也是要参加云王会的。” 景炎瞪大了眼睛，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居然有三位桃李七杰在同一天，齐聚天工坊那么多分坊中的同一家。但是转念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巧，天工坊出售证道级灵器的也就那些家，也是因为证道级灵器更好忽悠人，那间分坊坊主才倒买倒卖吸引来了修兮，修兮也是去了那里好几次才碰上景炎几个，真正巧的是端睿居然碰到了同为桃李七杰之一的颜婴，尽管二人隔着帷帽并不知道彼此来过。 当然，这已经很巧了。 景炎感叹道：“红莲家族的红观，绿歌家族的颜婴，蓝煌家族的修兮，桃李七杰有这么多都是出自九大家族啊，端睿和你们混在一起也怪有出息的。” 红观脸色奇怪地看着景炎，“没人跟你说过么？桃李七杰全部都是九大家族的人。” 景炎一愣，红观继续说道：“还有黄泉家族地江伦，我的死党青霄家族的君伐，以及紫血家族的紫兰，还有你刚刚提到的端睿，我们并称为桃李七杰。” 景炎觉得紫兰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此时也不放在心上，他神色讶异道：“你说桃李七杰都是出自九大家族，那端睿……” 红观一副“你怎么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说道：“端睿是枳羚家族的人，他的母亲，则是剑道盟十位剑者之一的当代剑圣！” 景炎倒吸一口凉气，确实没有人说过桃李七杰中有九大家族以外的人，但是他看到端睿就潜意识这样想了。毕竟，谁能知道那个整日浑浑噩噩的酒鬼大叔琦盛，娶到的豪门老婆，居然来自枳羚家族！ 这个豪门，居然是九大家族的豪！ 还有那个什么剑道盟，什么当代剑圣，听上去似乎很厉害要牛上天的样子，这样的人，怎么就看上了琦盛那样的猥琐大叔？ 看不出来，琦叔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景炎这么想着，他又想起了对端睿青睐有加的修兮，实在不明白这对父子有什么魅力，能够这么招九大家族的豪门女孩喜欢。 想必像琦叔那样不羁的人，总有常人看不懂的深情吧。景炎悄悄撇了扶苓一眼，暗自打算有机会，定要缠着琦叔教自己两手。 “桃李七杰是你们九大家族内定的么？”扶苓问道。 “当然不是，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实力争取的。”红观一脸自豪道：“我们拥有最庞大的资源，最上乘的血统和天赋，并且我们的努力不比任何一个人差，荣耀自然尽归九大家族。” 扶苓点了点头，心中除了对“最上乘的血统”并不认可，其他的倒是觉得理应如此。 景炎看着红观当之无愧的表情，对颜婴买灵器这件事情感到愈发奇怪。 反正不关我的事。景炎这样想着，对这位玄女楼头牌歌姬的歌声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就在颜婴即将一展歌喉的时刻，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掠上了大厅中央的舞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下大钟山闲人征蓬，久闻桃李七杰盛名，特来此，还请姑娘赐教。”名为征蓬的大汉拱手道。 场间所有的年轻才俊都听到了他洪亮的声音，下一刻，或者破口大骂，或者疾言厉色，或者抄起筷子扔到台上，无不宣泄对这个极其扫兴之人的不满。 颜婴一支玉指放在唇前，环绕半圈示意安静，年轻才俊看到那可爱之色无不照做，听话至极。 颜婴福身，说道：“大钟山乃我玉皇国之要地，大钟山来客小女子欢迎之至，只是小女子不明白，征蓬阁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前来挑战呢？” 征蓬也知道现在是惹起众怒的不好时机，但是他依然拱手道：“无礼之举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在下自负有些手段，因此不远万里，想要见识一下玉都桃李七杰的风采，只是没想到九大家族竟是如此不通人情，在下曾前往红袖斋、百里亭和云苍居，但是并没有见到红莲家族、枳羚家族和蓝煌家族的人，便被人赶了出来，为了不负此行，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成全。” 景炎听了看向红观，红观耸了耸肩表示并不知道此事，想必是因为当时正在修练『爆炎战法』，才没有收到通报，他当初也是因此错过了和景炎在地下竞技场的拳斗。 景炎心中暗自冷笑，你说你想要讨教玉都的好手，云王会有的是机会，你偏偏现在挑战，无非是想提前了解对手的手段。你去百里亭找枳羚家族，可端睿住在我隔壁啊，你去云苍居找蓝煌家族，修兮那样的小女娃你居然忍心下得去手？ 看了眼红观跃跃一试想要跳下去代打的样子，景炎扭头继续看下面事态的发展。 “征蓬阁下盛情难却，小女子忝为桃李七杰之一，本应接下这场挑战，只是今夜本为歌舞之夜，小女子此身装扮着实不太方便。”颜婴身后长长的裙摆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不如这样，小女子有一个法子，定会合征蓬阁下的意。” “姑娘请讲。”征蓬目光炯炯。 “小女子有一朋友也来到了此间，由他代小女子出战，定会令征蓬阁下满意。”颜婴微笑道。 台下年轻才俊sao动起来，每个人都在想，难道自己的心中佳人指的就是自己？今天终于有机会能为红颜而战？ 景炎又看向了红观，从他的眼神知道他和颜婴并没有什么交情，想想也对，红观这种满脑子想着打架的家伙确实不像常来此间听歌的人。 事实上，这是红观第一次来到玄女楼，而且因为门前的那一幕，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颜婴姑娘所指何人？”征蓬的眼中出现战意。 颜婴一只手伸向二楼的包厢，“希望景炎公子能够赏脸，代小女子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