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古越秘辛(下)
之后就是大家都熟悉的故事,吴王夫差不听伍子胥之言先灭越国,执意伐齐,最终让勾践这位成语故事大王苟了出来,带领越国人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一举灭吴。 勾践本想让夫差重复自己昨天的故事,享受一把让国君当奴隶的滋味,但夫差都五十好几了,想想也别受那个罪,干脆利落地自刎了事。 “灭吴之后,越王就变了。”老木匠说道,“他一心想要北上称霸中原,但范蠡文种都认为越国兵锋虽盛,根基却太薄,不如稳稳经营东南,几代人之后方可染指中原。奈何越王不听,先是范蠡远遁,后又逼得文种自杀…”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括轻声念道。 “据说范蠡去了齐国之后,曾写信给文种,说勾践是可与之患难,不可与之共富贵之人,劝文种也趁早离开。我们大山里的各族,也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离开…” 刘珞知道,这不过是君主和臣下的理念不同罢了,并无绝对的对错。谁也不敢说,当初勾践若是听从了那两位的建议,越国是不是就能更强盛。毕竟勾践北上会盟并迁都琅琊之后,越国进一步加强了与中原诸国的交流,再也不是那个山沟沟里的野人国家了,越国也因此强盛了近百年。 按说这个阶段的越国百姓,应该正是享受大国福利的时候,为何反而会选择离开呢? 刘珞问出心中的疑惑,老木匠苦笑道:“虽说十年生聚,可打允常起,越国真正走出大山也才两代人,整个越国才多少人口?刚打了一场灭国的仗,又要北上、要会盟、要迁都,说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也不为过。 允常国君对我们这些部族还算不错,毕竟他还在大山里的时候就和我们一样。但勾践不同,他生在诸暨,没去过大山,竟视我们为野人。” 沈括接道:“史书记载,勾践一生和他的两三代子孙,不过是吞并了几个北方的小国,对齐晋等中原大国却一直以礼相待,连宋鲁这样实力不如越国的也并未大兴兵戈。” 刘珞这才明白,为什么老木匠提到勾践时丝毫没有那种我祖上也阔过的自豪感。一个怀着大野心,又暂时无法从外部获得利益的君主,除了靠压榨国民来发展国家,还有什么法子呢? “后来,很多部族实在不堪重负,纷纷逃回深山里面,可那终究还是越国治下,被抓回去的族人,下场更为不堪。”老木匠长叹一声,“因为我们木客能造舟楫,所以其他部族便央求我们打造大船出海,去寻一块没有纷争的世外之地。” 刘珞想都不敢想,只有江河,顶多只有近海航行经验的越国人,在远洋初期,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宁可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逃离故国,勾践又将这些部族给逼成了什么样? “刚开始的惨烈就不提了,五艘船出去,能有一艘回来报信就算不错,直到我们木客把船越做越大,吃水越来越深,才算有了保障。”老木匠说到此处,本有些憔悴的脸上泛起了荣光,“先人们向东而行,先是到了几个大岛,结果发现那些岛上总是地龙翻身,不是久居之地,就再往东,直到一片宽广无比的地方。” “那些地龙翻身的岛,应该就是倭国了。”刘珞对沈括道:“至于老丈说的那片宽广无比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 老木匠闻言,讶异道:“小郎君也知道那个地方?” 刘珞道:“据我所知,那个地方靠海的地方,有一条纵贯南北的巨大山脉,而再往东走到尽头,就又会看到大海。那里的土地富饶,随便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庄稼,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土人还没有国家的概念,你们的祖先去了就是主人。” 老木匠被惊得站起,指着刘珞道:“你,难道是从那里来的?” 刘珞摇摇头,扶他重新坐下:“我是土生土长的宋人,没去过那里。不过我很好奇的是,越人先祖如今在那里不知过的怎么样了。” 老木匠颓然道:“开始还有人回来,带回一些先人们的消息,可一二百年后,就再也没有人回来过了,没人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
要探知个中真相,恐怕只有踏足那片土地了,刘珞如是想着。他奇怪道:“既然木客都出海了,老丈的祖上怎么留了下来?” “我这一支,恐怕是木客一族里被看守得最紧的。”老木匠自嘲一笑,“因为我们要负责国君的身后事。” 好家伙,原来是修坟…哦不,修陵寝的。 “一直到始皇帝统一,我们才又重新回到了大山里,千百年来,就靠给乡里造桥修桥过活。” “你们就没想过出海去找祖先的后人?”沈括问道。 “若是消息没有断绝还有可能,这消息一断,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那片地方是凶是善,哪个敢去?” “地方是个好地方,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跑这一趟了。”刘珞宽慰道:“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因由吧,过几年等我们再次踏足那片土地的时候,我肯定给老丈问清楚咯!” 老木匠不解地盯着刘珞和诶沈括看了半晌,问道:“你为啥要去那边啊?漂洋过海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多少年都没人去过了,谁也不晓得怎么走!” 刘珞看向屋子的东边,自言自语道:“为啥啊,可能就是不想让那块地被别人先占了吧…” 老木匠看看一言不发的儿子,又看看发愣的刘珞,只好问像屋子里还算正常的沈括:“沈郎君,你们真要造海船?” 沈括哭笑不得道:“当然是真的,这位是三司的刘珞刘监丞,奉了皇命督造海船的。” “啥?他还是个官?”老木匠一直以为刘珞和沈括一样是个家里搞走私生意的富家子,心血来潮想造海船出海,没想到居然是个官! 老木匠一下子拘谨了许多,有些不太自然道:“那老汉能问问,给你们造船算是吃皇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