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刘珞应付着门口越来越多的自信酒客时，每月朔望必开的大朝会才刚刚结束。 这是一场很多人意料之中，同时又惊掉一地眼球的大朝会，几乎可以说是赵祯亲政以来最刺激的一次。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三个时辰之前。 今日朝会的第一个议题就很劲爆，庞籍罢相！ 无论从谁的立场上来看，庞籍庞相公都在这个位子上坐的有点久了，可能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所以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坦然接受了出知郓州的旨意。 所幸郓州就在山东，不像两广海南那种地方，去了就不见得还能活着回来。 算算日子，著名的山东及时雨、孝义黑三郎，还有十几年就要出生在这片热土上了… 庞相公，或者现在可以叫一声老庞，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现在可以云淡风轻的冷眼旁观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作为同案的牵连者，吕公绰也是被告之一。但众所周知，审问犯人从来都不是开封府一把手的活儿，要怪也得怪推官。所以赵祯并未降罪吕公绰，而是一杆子把神鬼不欺郑推官给支到秦州，去和西夏人脸对脸了。 令人意外的是，老吕头谢恩之后，也不退下，反而说老夫这些年身体不好云云，故而乞骸骨，请求发返乡。赵祯居然也不挽留，夸奖了两句吕卿这些年为官中正当为楷模，直接就准了。 正当一众大小官员琢磨这两位搞什么的时候，赵祯乾纲独断，直接任命河北转运使吕公弼，迁权知开封府事。 尼玛，搞了半天你们君臣俩搁这二人转呢？ 哥哥退休弟弟接班，这后头要是没有见不得人的菊花交易，我们就把眼珠子抠了当炮踩！ 要是庞籍还在位，说不得会站出来说两句“开封府京畿重地，兄终弟及，恐招来物议”之类的话。但老子自己都靠边站了，还管你们闹腾去！ 如果说这两件事尚在某些人的意料之内，第三件事就彻底让人麻爪了，连靠边站的老庞都忍不住要骂人。 盖因赵祯根本未与众臣商议，直接颁下一系列诏命，第一句便是：“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 众人就知道要糟。 “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副。” “石全彬先给观察使俸，更俟一年除观察使。” “高若讷迁一官，加近上学士，置之经筵。” “召张尧佐归宣徽院。” 高若讷废了是题中应有之意。石全彬是内侍，咱管不着！至于张尧佐，那是张贵妃，现在应该叫大行温成皇后，的伯父，官家这是纯属夹带私货，爱咋咋地吧！ 但狄青是怎么回事！不是吧大佬，前几天咱们刚说好的，把狄青五个儿子荫了官就算了，怎么今儿就直接下旨任命了？ 噢，敢情咱们上回说的就当放屁，臭过就算？ 那以后还开哪门子朝会，你自个儿玩儿不就得了？ 众人愤愤的看向赵祯，却见赵祯声色俱厉道：“众卿以为如何？” 大家伙心里一个激灵，这语气不像官家的啊！于是纷纷看向老庞，哦不，庞相公，你这不还没外放呢么！ 庞籍心里那个气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己排第一个了，官家这是压根不想让自己说话啊！ 不行，老夫不能就这么走！ “臣…”庞籍的声音刚出一半，就被一个洪亮的嗓音给压了下去。 “臣，狄青，不敢受枢密使一职！” 吓？搞什么？众人又挠头了，狄青居然不接？ 赵祯也没想到会有这出，朕好不容易硬了，你狄青怎么又软了？ “退朝，摆驾垂拱殿，狄青随朕来！” “官家，臣思虑再三，臣若是接了枢密使之位，只可尽君臣之义，却无法尽君臣之忠，还望官家明鉴！” 赵祯显然被他气的不轻，只一个劲儿喝茶。 狄青见他不搭理自己，接着解释道：“官家知道，臣任枢密副使之时，就有诸多流言蜚语。今日朝堂之上官家任命臣为枢密使，那些文官更是恨不能生吞了臣！纵算臣领命去了枢密院，定然也是阳奉阴违，诸多掣肘，欲做事而不能。官家，枢密使一职何等重要，万不可因臣一人耽误整个大宋啊！” 赵祯面色动容，亦有些哀戚，“朕…知了。爱卿所虑非是你我君臣二人，而是整个大宋，朕心甚慰！” 狄青道：“非是臣想到的，乃是臣的弟子所劝。” 赵祯好奇道：“未曾听闻爱卿收徒，是军中子弟？” 狄青笑道：“官家还记得赐予臣的那首满江红吗，说起来，这个弟子也算是官家所赐了！” 赵祯也忍不住笑道：“刘珞，是叫刘珞吧？没想到你个武夫，竟然收了个会写词的徒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哈哈！” 狄青也不禁莞尔。 “刘珞是如何劝你的？” 狄青一五一十道：“刘珞说，只要政事堂还有一个活着的相公，臣就算做上了枢密使，也执掌不了枢密院。” 赵祯的脸又阴翳了起来。 “他还说，与其做个名不副实的枢密使，还不如找个真正能为官家做些实事的位置。” 赵祯叹道：“你们师徒都是忠心的！爱卿欲往何处？” 这事儿没有自己说的，狄青忙行礼道：“但凭官家吩咐！” 赵祯思量了一番道：“既如此，爱卿就把两司三衙挑起来吧！” 狄青惶恐的躬身到地道：“官家，此事万万不可！” 何谓两司三衙？两司指的是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 殿前司下面又有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司下面也有马军都指挥使司和步军都指挥使司，这三司合成三衙，分别守卫汴梁城的皇城、内城和外城。 大宋禁军分为两块，一块是直接保护皇城和陛下的，这块归殿前司统领。另一块则负责拱卫京师和轮番戍边，这一块归侍卫亲军司统领。 赵祯说让狄青一人把两司三衙挑起来，换言之就是把天下禁军，乃至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狄青！ 要知道，老赵家为了防止有人在禁军里面独大，愣是把两司下面的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一律空缺不命，只保留第三级的都虞侯，且各个都虞侯互不统属，谁也管不着谁。 这一潜规则打真宗朝起，实行了五十余年。 今日，赵祯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将两司三衙尽托于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