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让人心痛的建议
萧铎那日在开封府被直接带走后,萧钦也曾到四方馆寻辽使诉苦,但一来辽使也需要先打听情况,二来皇城司还未展开大规模行动,萧钦只能回去等消息。 皇城司满城捕杀辽人密谍的事,知之者不多,辽人方面目前也只有那两个小喽啰和萧全知晓。萧钦直到看完信,仍不敢相信萧铎竟是密谍。 “萧郎君,今日还请不要出府。”来人显然是看过信的。 萧铎叛国,无论他是死是活,只要消息传回北方,他这一支的萧家都算是完了,陛下就算是为了杀鸡儆猴惩前毖后,也不得不把他萧家当鸡杀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萧铎是不屈而死,萧家就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萧钦收起先把此人拿下的心思,在房里一盏接一盏的喝起了茶水。 申时刚过,有家奴禀告道:“家主,有人送来请帖,请家主往凤来阁一晤。” 凤来阁是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却不像其他正店那样在东华门外扎堆,反而选了金明池旁的一块地建楼。 坏处自然是离城中心有些远,没法提脚就到,但好处也明显,就是够大! 凤来阁足足拿下了近百亩的土地,不仅修建了一整圈亭台楼阁,甚至还在这圈建筑中央挖了一个数十亩大小的池塘,可以泛花舟于其上,故而又有人称凤来阁为“小金明”。 此时凤来阁中的那处小湖似乎被人包下,只有一条画舫漾在湖中央,若再过两个月,周围就是一片莲叶接天的景象。 画舫有两层,但上层只有两人在对饮。 “没想到国舅低调半生,竟与皇城司有瓜葛。”萧钦看着对坐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曹佾。 他与曹佾从未打过交道,作为商人,他不是不想攀附,而是曹佾根本没有给过他机会。在汴梁城都以韬晦著称的曹家,又怎么会愿意跟辽人扯上关系。 曹佾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道袍,请酒道:“并无瓜葛,只是林忠全欠某人情。” 萧钦却不信:“林都知天大的胆子,敢拿辽国密谍还国舅的人情?” 曹佾看着船外的湖面,话语也如湖面般平静,“你知道,对你,对萧家而言,萧铎,已经死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明白国舅的意思,国舅是想说,如果你们愿意,萧铎也可以死而复生,然后拉着整个萧家再死一次?”萧钦不愧是这一支萧家的家主,谈及家族的存亡,声音依旧淡定,“我这番来,就是想听听国舅要开什么条件。” 曹佾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说道:“曹家远离政治已经二十年,或许还有二十年,甚至更久。某不会给曹家招祸,只想做个富家翁罢了。” 这话萧钦倒是相信,只要曹皇后不是凤驾突然崩了,哪怕有朝一日成了太后,曹家都最好不要露头。 “据我所知,国舅在汴京城的生意可是不小,何必冒险找我们辽人?” 曹佾拿起桌上的另一只酒壶,又拿起两个新的酒盏放到两人面前,先给萧钦斟满,请道:“萧郎君先尝尝此酒。” 萧钦不明所以,拿起酒盏就灌了一口,不出意料,被呛的连声咳嗽。 曹佾笑着推过桌上备好的清水,问道:“如何?” “咳咳…”萧钦摇头表示不用清水,“好…咳…好烈的酒!” “可合你们北人的口味?” “大宋人口十倍于大辽,还满足不了国舅?为何非要冒险贩往大辽?” 曹佾指着他们原本喝的那壶酒道:“其一,宋人更喜淡酒。其二,如你所言,曹家在大宋的生意已经不少,不能太贪心。” 贪心会惹人眼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来明刀暗箭。 萧钦深谙此间道理,无论宋辽都是一样。 “那国舅可以给我什么价钱?” 曹佾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则是伸出一个巴掌,“一贯五,一斤。” 这是他后来和赵祯又重新商议定下的批发价,两位都担心两贯钱会吓跑那些走私商,浑不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 萧钦听到一贯五时面无表情,再听到一斤时不怒反笑道:“国舅今日请我泛舟湖上,就是要消遣我?” 曹佾很想说,你这话某熟,几天前某刚说过… 曹佾没有说话,静静喝着酒,想着刘珞说的什么卖家市场。 萧钦等了半晌,见他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只好道:“国舅给我一贯五,我一路打点,再运回北方,岂不是要卖两贯钱一斤?” 曹佾却吐出一句差点气死他的话:“某劝你卖三贯钱…”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曹佾曹国舅,萧钦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没见过钱的瘪三,“国舅,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曹佾打断他道:“第一,这酒酿制极难,辽人,酿不出。” 萧钦哑然,酿的出我也不会坐在这听你哔哔了… “第二,其实也是第一条带来的问题,产量不高。” 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但凡有口锅就能制,不怕不够多,就怕你辽人喝不下! “还有第三?” “第三就是,这么烈的酒,让你敞开了喝又能喝多少?”曹佾笑道。 萧钦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就算这次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辣的够呛。他琢磨着,再来两盏,自己怕是就要醉过去。 曹佾给他算了算,“哪怕嗜酒之人,一天也不过一斤多酒,一个月不过三五十斤,百余贯钱。这还算贵吗?” 萧钦听说一个月不过百贯钱,那还真不算贵。 就拿他自己来说,饮的自然不会是刘珞买的那种普通酒水,而是普遍在一贯钱左右一坛的好酒,这样折下来,一斤酒也要二百文。但那种酒是真的可以开怀畅饮的,一人一顿饭喝一坛子都没问题,只要你喝的下。 再加上独有、稀缺这两种属性呢?还贵吗? 萧钦沉吟了一会儿,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个大概,问道:“此酒一年产量多少?” 曹佾道:“前期产量比较小,一个月只能出产三五万斤。” 萧钦皱眉道:“这么少?” 曹佾无奈摊手道:“是啊,而且还要卖给西夏人和高丽人,辽国那边,最多分个两万斤吧…” 萧钦急道:“西夏和辽东那些穷鬼哪里买的起!”
曹佾不禁笑道:“西夏和辽东再穷,也穷不到王侯公卿身上去。” 越是贫穷和落后的地方,贪腐起来的胆子和比例越是让人心惊胆战,古今皆然。 萧钦怀疑道:“国舅不是要搞什么价高者得的戏码吧?” 曹佾道:“本来是如此打算的,但一来曹某没有和各位打过交道,今年就算了,一律按一贯五出酒,明年再按扑买的法子来。二来,曹某也确实不知这酒会卖的如何,且卖着再说。” 萧钦这才放下心来,狠了狠心咬牙道:“国舅,两贯钱,我全要了!” 乖乖,这还有上赶着送钱的呢? 曹佾为难道:“那某怎么跟西夏和高丽人交待?” “跟他们交待个屁!”萧钦大手一挥,宛若赶走两只苍蝇,“他们若找国舅说理,国舅尽可以往萧某人身上推!” 见曹佾还在犹豫,萧钦不禁道:“国舅,莫说三五万斤,就是十万斤,我也吃得下,西夏和高丽如何能跟大辽相比?” 曹佾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道:“既如此,产量上去之前,某就先卖给你。但是某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某卖你的酒水,你不可再贩往西夏和高丽,否则某即刻停供!” 这话一下就把萧钦美滋滋当二道贩子的小心思给戳破了,心里不禁大骂老狐狸! 曹佾又问道:“萧铎此番出事,路上可还安全?” 萧钦拍胸脯道:“国舅放心,北边那条线直通上京城,说大点,陛下若是狠心要查,大半个朝堂都得垮了!至于南边这条线,嘿嘿,就恕我不方便说了…” 曹佾点点头,“某不管那些破烂糟心事,只要不牵扯到某身上即可。” “那第一批酒有多少,何时可以起运?” 制酒这茬不归他曹佾管,他哪知道,只能找借口道:“下月吧,这次乾元节你们来的使臣分量可够重的,且等他们走了再说,莫要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萧钦见他小心翼翼,心里也放心下来,但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国舅,你就不怕此事被皇城司说给御前知道?” 曹佾不屑道:“那又如何?官家的家底都被那些大臣掏空了,想给某jiejie打套首饰都没奈何,某这做兄弟的给jiejie打还不行?!” 萧钦眼珠一转道:“大宋官家真的如此…咳…节俭?” 曹佾警惕的看着他警告道:“你我商人,不该问的不要乱问,你也想走你兄弟的老路不成!” 萧钦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辽东那边有上好的珠子、皮毛,我倒是可以帮国舅贩一些过来,国舅也能拿来孝敬圣人不是?” 卧槽,真拿某当走私贩子了? “这些东西你也没少弄吧,汴京城还缺接手的人?” 萧钦谄笑道:“那些人给国舅提鞋都不配!” 这是想抱某的大腿啊,可惜这钱赚不得啊,不然三条腿都要没了… “某说了,曹家在大宋境内已经赚的够多,断人财路的事情,曹家不做。”曹国舅义正严词的拒绝了让他心痛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