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当心帕金森
刘珞的州桥夜市事件版本中,通篇都在强化辽人、弱化己方,对辽人的描述多是酒后行凶、欺凌女子、人多势众、持械围杀这种词语。而己方又是什么人?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娘子,一个老实巴交的市井老汉,两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这一对照,辽人的凶残狠辣就更被突出的显眼无比。 为什么两个大汉当街斗殴连上新闻的资格都没有,但一个壮汉殴打幼儿园小朋友就能上热搜引起全网的声讨?被标题党和震惊部祸祸不轻的刘珞,终于在这个时代制造了一个热点事件。 州桥这个地方不光是人流集散地,同时也是各路消息的传播中心之一。时隔两天,前日三瓢退辽人的热度还未彻底退去,这边新版本又出来了,还是当事人描述的详细版本,当着百十号人讲述的那种。 这百十号人作为“种子”听众,每个人只要传播给街上的三个人,几轮几何式增长的传播过后,就会有数万汴梁百姓知道周侗这个义士和嘴脸丑恶的辽人。而这些人回家之后,还会在茶余饭后讲给家人和街坊邻居。 裂变真可怕... 刘珞一头扎进家里,决定改日去牙行雇几个保镖,免得以后出门辽人趁机对自己下黑手! 他到家的时候老黄居然已经回来了,在前院和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老头儿热络的唠嗑,刘珞猜测这老头儿便应该是黄茹口中的铜匠了。 见刘珞进来,老黄忙带着老头儿上前见礼:“小郎君,这毕老汉打了一辈子铜器,手艺没得说!” 老头给刘珞作揖道:“老汉毕盛,见过小郎君。” 刘珞给恍听成了毕昇,愣道:“老丈可懂印刷?” 毕老汉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道:“老汉不懂什么印刷,只晓得打铜...” 刘珞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叫毕盛,嘴里边嘟囔着“却是听岔了”,边请毕老汉前厅喝茶,又让黄茹去自己书房取昨日画的图纸来。 待毕老汉看过图纸,还不等刘珞介绍,就笑道:“小郎君这物件,可是炼丹之用?” 刘珞就有点斯巴达了,什么鬼? 毕老汉估摸着自己可能想错了,忙解释道:“这些年也有些道长让老汉帮着打造过类似的物件,听他们说是用来制取丹药中的水银。” 刘珞一听就明白,水银作为液态金属,最好的制取方法可不就是蒸馏? 刘珞摇头否认道:“我不炼丹,不过制取的原理倒也差不太多,老丈既然做过类似的,想来也不难了?” “不难,不难。”毕老汉指着刘珞的图纸,问道:“老汉多嘴问一句,小郎君最后所制之物,是大锅中的?还是旁边桶中的?” 刘珞答道:“是桶中的。” 毕老汉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图上,指着那个漏斗的嘴,又沿着管道那条线划道:“老汉觉得,此处可以改进一番,以便蒸汽不至于过多的滴回到大锅之中,小郎君以为可否?” 刘珞大喜,让黄茹赶紧拿了纸笔来,毕老汉苦笑一声:“老汉大字不识半个,哪能糟蹋小郎君的笔墨...” 刘珞不以为然道:“不识字又如何,我倒是识的字,可画的东西不还是要老丈来完善?” 他倒是忘了,这图也不是他画的,而是人家同样不识字的黄茹画的,他的那个套娃版本已经在废纸篓里待着了... 黄茹乖巧的一路小跑取来纸笔,“熟门熟路”的磨了墨,又学着刘珞的样子把笔蘸了墨,递给毕老汉。 毕老汉拿柴火棍似的拿着笔,思索片刻,用糙如砂纸般的手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 锅还是那个锅,漏斗还是那个漏斗,只是漏斗的嘴和原来的不太一样。原来漏斗的嘴和后世一样,就是尾部齐平的一根空心圆管。毕老汉将漏斗嘴的直径增大了些,尾部也变成了一高一低,有点像吸管用来戳的那头儿。然后他再从漏斗尾部一高一低处各引出一根直线,这样一来,一段向下倾斜的管道便形成了。 刘珞拍手赞道:“妙啊!原先漏斗尾部一样高,无论怎样,相连的铜管总有水平的一截,老丈这一改,蒸汽只要凝结成水,就沿着管道向下流去了!老丈不光手艺了得,心思也巧妙的紧!” 毕老汉老脸一红,逊谢道:“当不得小郎君夸奖,就是做得多了,有些心得罢了!” 刘珞问道:“那此物老丈要多久能打造出来?” 毕老汉反问道:“小郎君这是要做多大的?” 刘珞想了想道:“老黄家那口煮羊汤的大锅老丈可见过?” 毕老汉哈哈一笑道:“如何没见过,老汉吃汤饼哪次不是在他家!” 刘珞决定无耻的征用那口有故事的大锅,让它再铸辉煌,“就按那口锅来!” 毕老汉想也不想道:“那老汉这就回去置办材料,明日晚饭之前就能送来!” 刘珞又问道:“费用几何?” 毕老汉答道:“锅老汉就不管了,材料的耗费按实际来,老汉收小郎君五百钱手艺钱,可行?” 刘珞自无不允,心下却道,还是有手艺的人挣得多啊,老黄一家一个月多的时候也就挣七八贯钱,老毕一天就五百钱,还是纯利润。他却是不知,人家毕老汉家里也还有儿孙帮衬着控火、打铜,毕老汉年纪不小,只是把总罢了,五百钱也是一家人的收入。 毕老汉起身要走,刘珞又想起一事,问道:“老丈,小子还有个要求,不知老丈如何才能应允。” 毕老汉憨笑道:“小郎君说便是,老汉自然答应的。” 刘珞摆摆手道:“老丈且听我说,我请老丈打造之物,需老丈保密,不可对外人说,也不可给外人打造,不知老丈要价几何?” 毕老汉打了几十年铜器,实没听过这般的要求,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怎么回答。 刘珞耐心解释道:“比如说,以后有人知道我家有这么个东西,不知是什么模样,却知道是老丈给打的,也让老丈打个一模一样的,我的意思是,老丈就不能应允了。当然,如此一来,老丈有生意做不得,我就不当人子了,所以我打算给老丈一笔钱,以为保密!”
毕老汉看了看一旁的老黄父女,又看了看刘珞,咬了咬牙道:“既然小郎君开口了,谁来问老汉都不做便是!钱财之说,小郎君勿须提了!” 刘珞摇头道:“不可!这样罢,下月,也就是五月起,我每月付给老丈十贯钱。” “十...十贯?”不光是毕老汉,老黄父女也被惊得合不拢嘴,这对普通百姓而言,已经算的上一比不小的收入。 刘珞看着黄茹张成哦型的小嘴,想到昨晚答应她的分成,不禁很想看到到时候给她分账时她的表情。 “十贯!”刘珞点点头,“不过老丈须要与我签个契约。” 送走还在云里雾里的毕盛毕老汉,刘珞将黄家一家三口和从曹家回来周侗叫到一处,简单说了此事,叮嘱道:“毕老丈打造器物一事,你们也莫要外传,亲戚好友也不行!” 担心几人不以为然,刘珞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莫要以为只是一个器物那么简单,想得到的关键之处的,哪个铜匠都能打造,想不到的,想破头都没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有人把注意打到了咱的头上,再找到毕老汉,用钱收买还算好的,可也指不定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法子!所以对我们也好,对毕老汉也罢,没人知道,才是最稳妥的!” 老黄咽了口唾沫,方才还在羡慕老毕头儿一下子就平白得了一个月十贯钱,现在才知道这钱怕是不好挣,也不知是福是祸。 黄家三人回去做事,刘珞让周侗取了昨日老黄买来的烈酒,准备做个竞品调研,看看竞争对手,哦不,友商的手艺如何。 打开封泥,酒水一倒出来,刘珞就知道这所谓的烈酒,和自己想象中的蒸馏酒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单从碗中的杂质之多就可以看出来。 浅尝了一口,酒精度数确实比昨日饮的酒要高些,大概能有十度出头,接近后世有些全麦啤酒或者黄酒的度数了,但跟“烈”字丝毫不沾边好吧? 一旁的周侗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喊道:“好酒!够劲!” 刘珞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竟是个酒鬼? “你还小,酒要少喝。”刘珞劝他。 周侗不以为然,自顾自又倒了一碗:“七八岁时爹爹就偷偷给我喝酒了,说是他这么大的时候,阿翁也带他喝来着。” “练武之人,可怕手抖?” 周侗不明就里道:“小郎君说什么手抖?” 刘珞帕顿时金森附体,一只手颤个不停,“就这样,不自觉的抖,控制不住的那种。” 周侗奇道:“为何会如此?若是这般,还如何持得兵器,遑论射箭了!” 刘珞意味深长道:“那以后家里的酒你就别喝了,不然照你刚才的喝法,不到三十岁就得抖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