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何时知道的(渃清涵打赏加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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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南弦看出她的想法,道:“蹊跷自然是有,但此时并无真正有力的证据可以反驳河东王妃之言。你也不要太过着急,这两日我会仔细留意各处消息,一有进展,便立即告诉你。” 衡玉点了头。 兄妹二人在廊下说话的时间已经不短,为防显得太过异样,便约定了待晚间归家后再详谈。 天色渐渐暗下,雨水稍歇。 这一夜,京师各处都可听得到有关河东王之死的窃窃议论之声。 此事非但在民间、权贵之中引起了震动,亦让各方诸侯及别国使臣震惊不已,而于震惊当中,诸人难免各有思量。 次日,衡玉得知消息——萧牧被传唤至大理寺之后,否认了派人刺杀河东王之事。而大理寺派去搜查定北侯的一众官差,暂未发现可疑之处。 这自然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但于当下而言,也的确不算是坏消息了。 又经一日发酵,待到第三日,朝堂之上,弹劾问罪定北侯之音不绝。 “定北侯单因河东王兼任营洲防御史便心生不满,乃至于京师之内,天子脚下便敢公然刺杀亲王,此举实在骇人听闻,猖狂之极!” “如此猖獗者,必存反心!” “万请陛下依律重惩定北侯,以儆效尤!” “……” 而那些夹杂其中,试图理智分析此事者,皆险些被扣上“定北侯同党”之名。 一时间,讨伐定北侯之声鼎沸,大有‘群起而攻之’之势,局面几近难以控制。 衡玉听闻此事,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些所谓讨伐之人,果真是如口中所言那般,为江山社稷而虑,而无私心吗? 不。 他们或各有党派立场,或借机迎合圣心,或是为讨好某些上峰…… 而萧牧,就如同他们眼中的猎物,在他们看来此猎物凶悍庞大,爪牙锋利,如今极不容易被缚入笼中,便必须要尽快除之后快,方能免除后忧。 第四日,皇帝勉强起得身来,面颊因愈发消瘦而更显眼底阴郁。 “陛下,永阳长公主在外求见。”掌事太监刘潜放轻了声音通传道。 皇帝坐在罗汉榻内,呼吸不甚平匀:“传。” 永阳长公主入得殿内行礼。 皇帝抬眼看她,面对胞妹,语气还算和缓:“永阳,你来了……” “皇兄可好些?”观皇帝气色,永阳长公主眼底有着一缕忧色。 “好一些……坐下说话吧。” 永阳长公主依言坐下。 “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还特意亲自进宫看朕……” “永阳放心不下皇兄,亲眼看了才好安心些。”永阳长公主话至此处,顿了片刻,轻声问:“定北侯之事……不知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听她提及此,皇帝的眼神几乎是一瞬间沉暗了下去:“他连一个区区防御使都容不下……朕又如何还能容得下他!” “可是此事尚有疑点……” “疑点?”皇帝打断永阳长公主的话,一双阴沉的眸子扫了过去:“你难道不知……他的反心,如今已是天下皆知了!” 他看着永阳长公主,眼底浮现出了疑色:“永阳……难道你今日特意入宫,关心朕的身体是假,借机替他说情才是真?!” “皇兄误会了,永阳与之素不相识,说情二字从何谈起?”永阳长公主起身,缓缓抬手施礼,进言道:“永阳有此言,是为皇兄,为李氏江山而虑。” 皇帝抿紧了微青的唇看着她。 “皇兄或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若定北侯当真有反心,此番又岂会只身入京?他入京后处处循规蹈矩,不曾有过丝毫差池,可见性情周谨,此与城中刺杀李瑾此等冲动之事,岂不自相矛盾?” “他此番入京,便是为了做出忠顺的假象来蒙骗朕,他在同朕做戏!企图让朕对他卸下戒心,如此他才能有机可乘!”皇帝的面色便愈发难看,因激动而嘴唇微颤:“刺杀李瑾,是他自己不慎败露!难道只因为他不慎败露得太过轻易,便可证明他是清白的吗?这等说法,简直荒谬!” “可所谓‘败露’,不过只是河东王妃一人之言,尚且缺少实证。而定北侯于北地威望甚重,若不能拿出真正服众的证据便贸然处置,不日必会招来祸端——” “够了!”皇帝猛地拔高了声音,抓起一旁的茶盏朝着永阳长公主砸了过去。 “啪!” 茶盏落地,被摔得粉碎。 茶水与碎瓷在永阳长公主身前飞溅开来。 “替这种反贼诡辩,朕看你是疯了!” 皇帝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满眼沉戾地盯着下意识地侧首避开那些碎瓷的永阳长公主。 “你说证据不够?难道要等到他手中的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或是割下朕的头颅,才能算作他欲图谋反的证据吗!” “当年时敏晖通敌谋反的罪行暴露之时,你也是这般……!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你却还在替他狡辩说情!” 听皇帝提起那个名字,那桩往事,殿内的内监皆面色微变,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下颌处被碎瓷迸出了一道伤口的永阳长公主眼睫微颤。 “是不是只要是朕决定了的事,你便总要站出来质疑一番?” 此一刻,面对这位胞妹,那些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满悉数被皇帝写在了脸上:“朕与你乃是嫡亲兄妹,伱自幼与朕一同长大,虽是女孩,却也有幸与朕一同得吉太傅教授学业……是,你比朕聪慧,文章比朕做得好,与老师对答时也比朕从容,甚至比朕更得先皇喜爱!” “时敏晖彼时为皇子伴读,自幼,你便与他走得更近……待到你少时,更是与他一同上战场征战杀敌,出生入死!是,你立下了诸多战功,得父皇称赞……父皇甚至说,你虽为女子,却处处比朕出色!” “但那又如何?这皇位终究是朕的!朕才是这李氏江山的主人!于这天下而言,你我有着君臣之别,朕为君,你为臣!于李家而言,朕是你的长兄!朕做什么,轮不到你次次来说教!” “朕怜你早年落下伤病,又失了驸马,从未亏待过你……但你不该自以为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永阳长公主站在那里,单薄病弱的身形微颤,半垂着红了的眼睛。 皇帝看着她,最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朕的江山,朕既下了决定,便担得起后果——永阳,你可听清了吗?” 永阳长公主轻吸了口气,将眼中泪意忍回。 片刻后,声音平缓地道:“是,永阳记下了。” “永阳长公主,今妄议朝事,僭越无矩,禁足十日,以作惩戒——”皇帝定声道。 永阳长公主垂下眼睛:“永阳领罚,告退。” 她缓步退出内殿之际,只听得殿中隐隐又有瓷器碎裂之声不间断地响起。 及皇帝怒气腾腾而发颤的声音—— “立时召姜正辅来见朕!” …… 很快,便有两则消息传开了来。 永阳长公主为替定北侯求情而冲撞惹怒了圣人,被圣人斥责后,禁足府中。 这个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众所皆知,永阳长公主不问政事多年,一直在长公主府内养病,甚少于人前露面。 在许多有心之人眼中,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掌过兵权,有过军功的长公主,活得‘安静’些,无疑是明智的。 可这般明智的一个人,而今为何会为了定北侯不惜冒险顶撞圣人? 有人暗中揣测,有人悄声叹息,此乃长公主大义之体现。 然而无论如何,如今长公主被禁足已是事实,纵是兄妹情深,长公主却也劝不动圣人半分。亲胞妹尚且如此,旁人又岂敢再触逆鳞? 圣人此举,怕是有警示之意,亦可见对待定北侯之事的态度与决心…… 而另一则消息,亦是印证了这一点——圣人命刑部、御史台与大理寺会同审理河东王被刺一案,并命中书令姜正辅“代朕亲临,监察三司”。 姜令公与定北侯之间是何等过节? 圣人此中用意为何,已是无需多言了。 而当日太子前去寝殿求见圣颜,却被拒之门外,于殿外久候,仍未得召见。 衡玉闻讯,出宫后便匆匆赶往了永阳长公主府。 “殿下受伤了?” 衡玉快步走进内室,见其蓁嬷嬷正往永阳长公主的手背上涂着药。 “小伤而已。”永阳长公主轻一摇头:“我这点事不算什么,只是如今到底是人微言轻了,定北侯一案非同小可,我却未能帮得上什么忙……” 衡玉在她身侧坐下,见她下颌处也有着伤口,不禁道:“殿下为了他费心了。” 这个“他”,自然是萧牧。 永阳长公主微微一怔,静静看了面前的少女片刻,示意其蓁嬷嬷带着房中两名女使退了下去。 待内室只剩下了她们二人,长公主适才眼神微闪地道:“小玉儿,你是不是……” 衡玉点头:“是。” 长公主是何等聪明之人,只她一句话,一個眼神,便都懂了。 “他的身份……你是何时知道的?”长公主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