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今知道怕了，你可后悔
几个汉子转过头来看到一个柔弱的小娘子站在不远处，样貌气质像是个富家小姐，想到怕是这小娘子半夜大发善心。 “你个小娘子来凑什么热闹？”那为首的汉子不耐地摆摆手，“快些走远点，待会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他们这些收账的打手平日里也只能在这些贫苦百姓面前耍耍威风，若是真伤了哪家的公子小姐，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认得他们，所以今日我替他们把欠你们的银钱还了。”那女子说罢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来扔了过来，汉子接过掂了掂分量，于是对地上的老汉道，“你今儿运气好，这小娘子将你的帐清了，以后掂量清自己再进馆子里玩。” 言语间姜衍听出了，原是这老汉欠了他们的赌债。 说罢他摆摆手对其余几人道，“走吧兄弟们，吃酒去。” 几人放下了方才卷起的袖口，踩踏着散落一地的梅枝，往巷外走去，几人从姜衍身旁走过时方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好生美貌的小娘子。”走在最末的一个瘦弱男子，平日里就是个胆大的酒色之徒，瞧见眼前这小娘子生得这般貌美，是他平日混迹在那些倌子里从未见过的姿色，便又起了色心。 他在姜衍面前停了下来。 “天寒地冷的，小娘子不如随我几人去喝几杯？”说话间，伸出手要往女子脸上摸去。 只是还未摸到眼前那柔嫩的脸蛋，只听“喀嚓”一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抬起头才看见眼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年轻男子。 他吃痛哀嚎了起来，“竟把老子的手腕折断了，今日便让你——” 话还没说完，那人轻轻一甩，便将他甩进了一旁的污水坑中，顿时浑身脏污不堪。 巷外几人听到动静又折返，看到这幕纷纷心下恼火，这小子怕是又见那小娘子貌美起了歹心，在这无端生事，于是又进去将他从那水坑中扶起，为首的汉子见兄弟手腕已然断了，心头火起，掏出刀子来便往那人身上招呼去。 只是那刀子还在半空中没落下，胸口被猛地踹了一脚，身体便如柳絮一般跌落了下去，待他还未从吃痛中缓过神来，那男子的一只脚便踩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似轻轻一脚，压得他硬是无法起身。 男子低头瞧着他，神情极是不悦，“既是拿了钱，为何还不快滚。莫非真的想死在这儿？” 那声音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冰冷，顿时让他不寒而栗，他想到如今已拿了钱，何必在这自讨苦吃，便哀求道“公子放过小人，小人这就滚。” 片刻，那人才将脚从他肩头放下，他连忙爬起来，招呼一旁几人将那断了手腕的男子扶走。 “他得留下。”谁知那男子又开口道。 几个汉子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他倏而将手中一支长约半仗的梅枝甩出，同时听得一声骨rou破裂的闷响，再看去，那只梅枝正插在那瘦弱男子的胸口，血迹顺着衣裳淌下来，而他瞪着眼睛，便断了气。 几人吓得只觉双腿一时间不听使唤，待片刻后如鱼贯般夺路而逃。心中暗道，这人也太狠了，只是调戏了下那小娘子，便下这般死手，碰上了他也是那兄弟今夜倒霉。 裴郁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拭了拭她的脸，指间传来冰凉的触感使她才回过神来，“他没碰到我...” “他若是碰到你，怕不会死的这般舒服了。”他淡淡的道。 姜衍点点头，往巷中走去，那女娃擦干脸上的泪痕抬头瞧了她片刻，转头和老汉说，“爹爹，这个jiejie我识得，是去年上元夜买走了一篮子花的那个jiejie。” 老汉已被方才的画面惊的魂不附体，连忙伏在地上对姜衍拜着，“多谢小姐救命，多谢小姐。” 姜衍蹲下身来摸了摸女娃的脸，随后捡起脚边散落的梅枝，喃喃道，“可惜了。” 想到身上的银子已全给了方才的几人，便将发间的那支湖色蝴蝶花钿摘下递到那女娃手中，柔声道“明日拿去换些银钱，买些好吃的。”说罢又摸摸她的头。 转而又对那老汉道，“以后莫要去赌了，不然。”她挑挑眉望了眼地上那瘦弱男子，老汉吓得连连称“是”。 姜衍站起身来走到裴郁身旁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我们走吧。” “明年若是再见到jiejie，青儿送一篮子最好的梅枝给jiejie。”女娃在身后喊道。 姜衍回头微微一笑道，“好。” 出了巷子两人沿着方才的路往栖霞楼走去，此时天空中又开始落下雪花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夜姜衍拦住他的地方。 周围人来熙往，川流不息。 “你可还记得那夜我在此处拦住你？”少女在男子面前站定，抬起头来问他。 “自然记得。”他低头瞧着她，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姜衍伸出双手捂住有些烫的脸，似是心有余悸的感叹道：“我那会儿胆子也太大了，若是如今我定是不敢。” 他回想起那夜，她也是如这般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笑着问道。 “侯爷可有心仪女子？” “侯爷风姿绝伦，世间仅有。小女资质平庸，初见便对侯爷心生爱慕。若侯爷不嫌弃，明日便可到府上提亲。” 可是此刻见她好似后悔了一般，他眉头轻皱。 “如今知道怕了，你可后悔？” 姜衍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嫣然一笑“自是不后悔。” 他勾起唇角，如煦色韶光，姜衍还未看清他倏而露出的笑容，便被他伸出手轻轻揽入怀中，侧脸贴着他的胸口，鼻间嗅到一阵淡淡的檀木香气。 天空中的焰火在他们头顶炸开，同那夜一般，如星火散落人间。周围如涌的人潮中投来不少侧目，众人只见那男子着一身素黑色，竟如此清冽华贵，立如芝兰玉树，风姿绝伦。而那女子则一袭袅袅的襦裙，腰如束素，貌美夺目。 今夜月华如练，二人仅是静静伫立相拥在那里，亦是燃尽人间烟火色。 良久过后，听到她轻声唤他。 “嗯。”他淡淡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从他怀中钻出，姜衍抬起头来，“若是今夜我再问一次，” 他瞧着她，目光沉如静水，没等她开口，反问道。 “我，旁人口中那怀揣谋逆，不臣之心的裴侯府长子，你可还愿嫁我，姜衍？” 少女微怔片刻后，眸光潋滟，恣意一笑“愿意。” “可能要让你等一等。” 她点头，“那便等。” 世事如棋局，若那摆弄棋局的手容不下他们，他只好逆天改命，改做那双执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