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时间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尽管会留下疤痕，终有一天总会愈合。而，杨如云却觉得，时间是神奇的留影机，它不断转动，不断流逝，却将过往留下、封存，不可磨灭，藏在某个角落，在某个瞬间无意或者有意的触碰，又总能轻易开启；它也时刻准备迎接着将来的一切，不管面对什么，总是那样淡然、强大。——所以，杨如云总愿意和属于她的时间为伴、为友。 日月更替，昼夜轮转，时间流逝。 徐轻已经离开七天，至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天；那日孙子带着奶奶来看病，老人家血压稳定在正常范围后，也已经出院了。 而杨如云一如既往，如芸芸众生一般，在医院与公寓间，两点一线，忙忙碌碌，或者忙里偷闲。 在医院，接收、诊治各种各样的老年病患、看各式各类的人情冷暖。在公寓，和书、美食为伴，和徐轻“谈古论今”，或只是接着视频、隔空陪伴；也或者一觉睡到“天昏地暗”。 当然，偶尔，也会独自一步一步踩过着这座城市她没去过的地方；或者在图书馆待上几个小时，只为找一本她感兴趣的书，然后一头扎进去，如若不能在几个小时内“扎”完，她就会直接买下来带回去，再继续。 今天，又是杨如云休息的一天。 天气很好，好到阳光照到皮肤上稍微久一点，会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疼。工作上的事情该完成的已经完成，该交接的已经交接。 她决定，今天去新开的那家图书馆看看。不过戴了一个遮阳帽，一身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挎着一个小黑包，大概仅能放下手机和钥匙，也没坐车，直接步行半个小时到了图书馆。 热天，总能在每个商店门口蹭到空调，别说这么一个偌大的图书馆。 才走到门口，迎面而来的冷气，让杨如云舒心的轻叹一声，跟着指示牌直上三楼。 真漂亮啊！ 这是杨如云走进三楼的第一直观感受。 古风古韵的设计，稀稀朗朗的翻书声，刻意压低的轻微交谈声，恍惚间就像步入某个古时候的豪华书肆？ 对于杨如云来说，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很享受的。因为，她可以任意支配她的时间，基本不会被打扰。 而在这些时候，她更多的愿意用书来打发。 不要误会，她看的可不是本专业的医学书，也不是那些充满着各种道理的哲理书，而是小说。 是的，小说。 杨如云喜欢看小说，古今中外的爱情玄幻、都市悬疑、仙侠穿越等，她都看。 为什么不用手机？很简单，她单纯喜欢纸页读书的感觉。所以，如果有一天，在医院和公寓找不到杨如云，在某个图书馆阅读区，百分之九十以上，能够找到她。 一路看过去，新的图书馆果然多了许多杨如云没有读过的小说。 于是，一侧窗户口的位置被她霸占。 随着时间的流失，照映在桌面的阴影，也一点点移位，而杨如云除了右手时不时翻书的动作，端坐的身姿几乎没有动弹。 直到，一声轻疑声响起。 “杨医生？”即便压低了声线，仍旧透着那股子明朗的感觉。 杨如云茫然了一瞬，才侧头朝已然坐在她旁边的男孩看去，才恍然感慨了一句:“是你啊！” 稍稍露出一个笑容，又说:“你好啊，安逸。” 瞬间，男孩咧开了嘴，透着几分欣喜，笑容却宛如阳光一般明媚、灿烂，那双微微弯起眸子也星光闪烁，配着他本就干净俊逸的脸庞，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了几分。 安逸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自然。”杨如云如此回应，心里却想着，这个男孩的笑容，果然很好看！令人心生向往。 而安逸却起身，左手指尖压着他借阅过来的书，随着他已然绕过桌子坐在了杨如云对面，书也转动一个弯搁在他面前。 安逸注视杨如云的目光有几分新奇，又有几分了然，笑说道:“认识好多天了，今天居然在这意外见到杨医生的庐山真面目，这算不算我的幸运？” 杨如云左手撑起下巴，低头间右手翻过一页，问道:“你很好奇吗？” “算不上？”安逸不确定的说。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杨如云单刀直入。 安逸忍不住又咧嘴笑开，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认不出来？” 你来我往间，杨如云回答也很直接:“大家见惯了我们穿白大褂的样子，日常生活中，有时候碰见打招呼，都反应不过来我们是谁。” 似乎是想到什么，觉得有些好笑，杨如云忍不住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我们穿白大褂跟常服，两者差别的确很大。” 安逸了然的笑着点了点头，“是不一样。不过，我的眼力比一般人好一些。” 然后，歪了歪头看着杨如云的眼睛，说:“杨医生的眼睛，很好看。” 杨如云心想，被夸，没有人会不开心吧。至少，她是心情不错，甚是愉悦的回了两个字:“谢谢。” 似乎觉得这样说，语气太过干涩，杨如云又加了一句:“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哈哈！”听闻，安逸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意识到场合不合适，又立马忍住笑意，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对比，杨如云目光平静却又透着几分通透，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说的是真心话，而不是为了回应才顺势夸人。 当然，这话就不必再说，再说只会显得更好笑。 等对面的人停了笑，杨如云目光环视一周，扬了扬下巴，又伸指点了点她面前的书，不再多说，而是低头继续看书。 安逸点点头表示明白，而他注视杨如云的目光仍旧笑意盈盈，一直持续了几秒，才低头间翻开了他身前的书。 就这样，陌生又熟悉的两人，在这崭新的空间，将彼此相中的书，一页又一页的翻过。 直到杨如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后，将没看完的书合上，起身准备回公寓，似乎意识到什么，才停住跨出的脚步。 安逸已经抬头问道:“杨医生准备回去了吗？” 杨如云轻嗯了一声后，还不待她多说什么，安逸已然收起书，起身:“一起吧，我也该回去了。” 杨如云迟疑片刻后，才说:“好吧。” 似乎知道杨如云不愿多说，之后一直到图书馆门口，安逸都不再说话。 杨如云本以为，出了门口后，她和安逸就会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各奔东西，继续走向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毕竟，在人的这一生中，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关系，大部分都是那种认识却不甚紧密的关系。 而他们，尽管认识，也不过是医生与患者家属的关系。 可就在两人即将分开之际，安逸却突然几个大步走到杨如云前方，露出一个大大笑容，说:“杨医生，今天很高兴见到你！” 听闻，杨如云少有而又疑惑的歪头看着安逸。 安逸却不给杨如云解惑，看着杨如云如此模样，他不禁又轻笑一声，只是扬了扬手中的书，继续说道:“我是老师哦！你要记得啊！” 在杨如云张嘴间，安逸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仗着身高优势，转身几个大步，就跨过马路，到了马路另一头，又直接拉开一辆出租车门钻了进去。 至此，是真的留下杨如云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书，她是看清了，那是一本数学辅导书，想来是个数学老师。可，其他的，她都不太明白。 杨如云一直都是一个懂得在很多事情上如何放过自己的人。所以，不过片刻，她已经一脸平静的步行上了回公寓的路。 可她不知道，今天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有些事情的开端，决定了就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