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晦暗之影

    “珞珈城？”韩尘禁不住便是一声惊呼。他情不自禁地向城中跑去，一路上的房屋楼宇，街头小巷的一草一木，一切的一切如此熟悉，不是从小长到大的珞珈城又是哪里？

    不但是城，连城里的人，都鲜活如生。

    他随手拿起路边小贩贩卖的一件物品，手感真切，这哪里是身临其境？分明就是真的来到了珞珈城啊！

    “这……怎么会这样？”韩尘声音颤抖，既惊愕又激动。

    朱雀道：“这是珞珈城的投影，你看到的不是复制品，这里便是现实世界的珞珈城，你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所感，都与现时的珞珈城无异，而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也会以特殊的方式反映回人世间。这种现象，称为‘阴阳粒子纠缠’，是你所在的宇宙的运行规律之一。”

    后边的话韩尘基本没听进去。韩尘惊喜地道：“与现实世界的珞珈城无异？就是说，我可以回家、可以看到家人了？”

    “当然可以。”

    韩尘转身便走。从小到大何曾离家那么久？他每一天都在思念着故乡，如今能见到亲人，他哪里还按捺得住？甚至全然忘了，这第八狱的刑罚究竟是什么。

    不料没迈开几步，耳边忽地传来那小贩的怒骂声：“站住，臭要饭的，你竟敢抢我的东西？”

    韩尘手里还握着小贩的东西，他忙道：“抱歉，忘记了。”正想还回去，哪知双脚好像突然变得不灵便了，身体才转到一半，便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

    手里的小商品登时被摔得粉碎。

    那小贩大怒：“臭要饭的，你作死！”一脚便踹上了韩尘胸膛。

    韩尘被踢得在地上打了个滚，火气立时涌上了头脑：“你敢打我？”爬起来便一拳抡去。

    但不知为什么，不单他的双脚，便是整个身躯都像老化了一样，变得迟钝又孱弱，明明一记标准的弓步冲拳，愣是给打成了毫无技巧的棉花王八拳。

    那小贩显然也不会武技，韩尘这一拳打来，他挡得亦是全没章法。他没被打到，却是乘机叫嚷道：“叫花子打人了！叫花子抢我的东西还打人了！”

    附近的人马上围了上来，一名彪形大汉怒斥道：“哪儿来的叫花子？竟敢在珞珈城撒野，活腻味了！”一巴掌就把韩尘扇回了地面。

    韩尘怒道：“我是天龙门韩尘，瞎了你的狗眼！”

    这句话一出口便犯了众怒。原本还抱着看热闹态度的人也忍不住了，众人上去便对着韩尘一阵拳打脚踢。

    “妈的，还敢冒充我们珞珈城的英雄？不可饶恕！”

    “就这寒酸样还敢称自己是天龙门门主？出门带脸皮了么？”

    “打死他！”

    动手的群众都不是修行者，韩尘想还手，身体却是不听使唤，别说武学，连普通的武技都用不出来，他唯有蜷缩在地被动防护着要害。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不认得我？”韩尘问的自然是朱雀。

    朱雀道：“别费劲了，没人认得你的，看看你在人间的模样吧。”

    一幅图景呈现在韩尘脑海，正是他被人殴打的场面，但场中那个被打者蓬头垢面、一身褴褛，身形瘦小又干枯，哪儿有半分自己的样貌？那张猥琐的脸，便是韩尘自己，看了都想一巴掌呼过去。

    韩尘惊叫：“那妖怪特么的是谁？”

    “你啊！”

    “不可能！那绝逼不是我！”

    朱雀的回答斩钉截铁：“就是你。”

    “不是！我不承认！”

    朱雀道：“由这里投映到人间的，是你潜意识中的阴暗面，在人间的人眼中，你现在就是那个德行。”

    韩尘还是不认账：“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有变成乞丐和残疾的想法？这鬼地方在污蔑我！”

    朱雀冷笑：“呵呵，没那种想法？你残疾那些日子，有没有想过自己最悲凉的下场？”

    “我……”韩尘竟无力回答。

    在那个最绝望的时期，他的确悲观的想过，自己被青龙府抛弃的结果。

    可当这样的思想赤裸裸在现实中展现的时候，任是谁都无法接受吧？

    最让人愤慨的是，那副真心欠揍的猥琐嘴脸，那特麻痹是怎么捏造出来的？干这事的人，良心不会痛吗？

    韩尘骂道：“妈蛋，就算我曾经消极过，但是，我对天发4，不，我对天发5，我绝对绝对没有把自己想得那么猥琐过！这绝对是在污蔑！”

    “你不猥琐？”朱雀鄙视道：“你怎么对那两个兽人女子的？你还有脸说自己不猥琐？”

    “我艹，那由得我吗？那是邪药的作用！”

    “那是你干的吗？”

    “说了那是邪药的作用！”

    “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那你猥琐了吗？”

    “这特么不是这么算的！”

    “有或者没有？”

    “……有……”

    “自己都承认了，还争辩个毛。”

    韩尘：“……”

    这顿暴打不轻，韩尘起码断了五六根骨头，吐了七八口血。

    打完就被众人丢到了街角。

    这片区域韩尘来极得少，这里是珞珈城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最是混乱。他迷迷糊糊撑起身体，但还没坐起来，头发就给人揪住了。

    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围住了他。

    “哟，新面孔啊！”

    那拽着韩尘头发的人上下打量着他，边上一人喝问道：“说，你哪儿来的？”

    韩尘有气无力地道：“我是……珞珈城人……”

    “珞珈城人？”几个流氓大笑，那拽着他的人骂道：“少他妈瞎掰，老子在珞珈城混了二十几年，哪个角落没去过？长得像你这么猥琐的，老子从来就没见过！”

    韩尘道：“我是……天龙门的……”

    “天龙门？”众流氓笑得更欢了：“天龙门会有你这号垃圾？老子还是灵韵阁的呢！”

    “别跟他废话了，新来的就要教会他这儿的规矩！”

    几个流氓叉开双腿站成一排，当先那流氓叫嚣道：“钻过去！”

    “休想！”韩尘怒斥。

    “哟，看不出长这么猥琐，还挺硬气啊！”前头那流氓向后挥了挥手：“我最喜欢整理硬骨头的人。”

    两个人上来将韩尘的双脚绑住了，那流氓头子吹了一声口哨，大声道：“街坊邻居，来看戏了！”

    四周破旧阴暗的房屋和馆子里，霎时涌出一大堆人，这群男男女女，要么装扮得妖艳前卫，要么一身邋遢陈旧，一看就是那种不务正业，长期混迹在社会最底层的人。

    一个三四十岁的老鸨趴在窗前，朝着流氓头子叫道：“贾老六，你又玩什么花样？”

    贾老六舔了舔舌头，说道：“今天跟你没花样，跟这小厮有花样。”

    “没个正经！”老鸨嗔道。却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韩尘。

    贾老六下令道：“扒光他！”

    众流氓三两下将韩尘的衣服扯了个稀烂，韩尘就这么赤身裸体亮在了所有人眼前。

    馆子里的妓女们兴奋了：“哈哈哈哈……贾爷，您真是恶趣味啊，这么丑陋的玩意儿，也要让大伙儿看。”

    “嘻嘻，他那话儿，生得可真奇葩啊！是畸形的呢！”

    “哎哟，想用都用不上啊，还不如黄瓜呢！”

    “哈哈哈哈……”

    韩尘羞愤欲死，扑上去便要咬那个贾老六，两个流氓立马将他拖了回去。

    贾老六却恼了：“哎哟，还想攻击我？我看你是不想混了。”对着街角一指：“把他拖到集市去！”

    韩尘抠着地面竭嘶底里地怒吼道：“混账！我是韩尘，我是天龙门门主，我要杀了你——”

    众人哄堂大笑：“这是个疯子吧？”

    贾老六一脚踩在韩尘脑门上：“哈哈哈哈，你是天龙门主，那我就是你老子。”小腿猛一发力，将韩尘撩到了巷子口。

    突然飞出一个赤条条的人，把路上行人都吓了一大跳，那流氓头子扯起韩尘脚上的绳子，一边往人群密集的方向拖，一边吆喝道：“看戏了看戏了啊……”

    韩尘拼命叫骂，本能地搂着双手遮挡要害，跟在后面的几个流氓直接折断了他的双臂双腿，令他再也动弹不得。

    满大街路人对着贾老六和韩尘指指点点，似是在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居然无人出面制止贾老六一伙的行径。

    纵是在身体残废的那些日子，也没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啊！这可是在父老乡亲的眼皮子下啊！不管有没有人认得出他，韩尘内心也是极度崩溃的。

    他泪如雨下，愤恨与屈辱在神色间交织，而他的眼神里，竟透出了死水般的死寂。便是在前七狱的恶劣煎熬中，他也不曾有过如此悲凉的表现啊！

    被拖行了百多米，几个兵丁样的人将贾老六拦下了。韩尘认出了那几个兵丁胸前的徽章，他们正是天龙门的家卫。再望了望周围，原来竟到了青龙府时期的坊市了！

    称霸珞珈城后，天龙门在更繁华的位置建造了新的大坊市，这个小坊市便日渐没落了，但这里却是韩尘和胤宁小时候最喜欢逛的地方。

    瞥了一眼地上的韩尘，领头的家卫眉头一皱，喝问道：“贾老六，你又在惹是生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