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里傻子（1）

    他是有名字的，应该是一个很规规矩矩的名字，但可能就是因为太规矩、常见，以致于我现在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了。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大家称呼他时，都用“谁谁家的那个傻孩子”代替，就算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我们也不会去亲切地称呼他的名字。

    他出生在XJ的一个比较大的城市里，偶尔他的mama会带他回来，来农村老家看看。

    他的mama叫莲花，是我姥姥的外甥女，姥姥说我应该叫她七姨。也就是说，莲花的爸爸是我姥姥的亲哥哥，也是我mama的亲舅舅。

    对于莲花的爸爸，家里人都赞不绝口，特别是我mama。他是我mama那赶鸭子、烤红薯的童年岁月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写了这么长了，还是没想出来这个傻孩子叫什么名字，那暂且叫他淼淼吧。

    莲花是家里存活下来的最小的孩子，本来她应该还有一个小弟弟，可是她mama在生她弟弟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在被木板车拉去镇上医院的路上，就死了。

    mama五岁之前一直和她的姥姥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当时生产的时候，mama也在。据mama说，当时流了很多血，好几盆水都染红了，接生婆一看没办法应对了，便赶紧让拉去镇上的医院。

    mama说，当时那是胎位不正，要是放在现在，肯定不至于死在上面啊。

    另外，有一件事，mama始终没办法释怀。mama说当时莲花的mama生产的时候，莲花和她的几个jiejie都在另一间屋子里睡觉，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她们mama的状况。mama说她当时想拉着她们一块去看看，她们也只是说没事，先睡觉吧。

    每次提及这件事，我总看到mama疑惑不解的表情和难过、甚至有些愤怒的心理。我会安慰mama，说她们当时还小，可能还不理解生死，不了解生育。mama总是在一旁默然，也不知能否走出她的童年创伤经历。

    前面生了好几个女儿，这次好不容易是个儿子，莲花的mama却因此丧了命。后来，这个男孩也没保住，几个月的时候夭折了。

    没过几年，莲花的爸爸也去世了。莲花便也不上学了，跟着她的大姐去了XJ，去摘棉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大姐给她介绍了个农场主的儿子，大家都说这个男孩踏实、实诚。

    淼淼是莲花和这个踏实男孩的第一个孩子。莲花说，一开始她根本不相信这个孩子是自闭症，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自闭症这种病。

    她印象深刻的有这样一件事：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早上，她把三岁的淼淼放在家门口，不让他穿鞋，也不给他穿袜子。本来想着，淼淼会大喊大叫地赶紧跑进暖和的家里，但没想到，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一直赤脚站在雪里。后来，莲花又心酸又无助，一把抱紧淼淼，把他抱回了家里。

    姥姥听到莲花讲这件事后，说：“莲花，你傻不傻啊？孩子冻坏了咋办啊？”莲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她当时只是想证明孩子和正常人一样。

    可还是事与愿违了，这种忍受严寒或酷暑的超能力，她并不想让淼淼拥有，她只想要一个普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