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战淝水刘谢功成 败淮南苻秦兵溃(二)
谢玄全身披挂,策马于高地之上,按辔西望。谢琰、桓伊、胡彬、孙无终等将领并皆随行,候令进军。 谢玄唤过谢琰、桓伊,当众问道:“二将准备如何?” 谢琰道:“将士早已在舰,只待都督号令一下,便可扬帆!” 桓伊也道:“准备妥当,只等号令!” 谢玄遥指河上刘牢之船舟,授命二将曰:“刘广陵已到中流,逾时便抵对岸,一场恶斗,即将开战。汝二人速归本军,但见刘广陵抵达对岸,登上滩头,便发舟奔援,万勿迟疑!” 二将领命,便要辞去。谢玄唤住,复又嘱咐:“船抵对岸,速令舟船东还。广陵将军能否取胜,全看后军是否跟上;后军能否跟上,全看船舟往返快慢!” 二将口称“谨记”,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迅即辞赴本军。 谢玄唤过孙无终,也问:“慷慨在前,尚可记否?” 孙无终道:“寿阳城归我收拾,如何能忘?” 谢玄道:“未忘便好!汝待谢琰、桓伊过河,便集结本军,迅即渡河。料汝渡过淝水,胜败已现,正可驰援刘牢之、谢琰、桓伊三军,不可怠慢。” 孙无终道:“都督令我收拾寿阳,何故又令我驰援三将?” 谢玄道:“阵前形势,一时三变,纵武侯再世,也难算定。既然胜败莫测,焉知我北府军不会失利?汝渡河之后,作后备军游走驰援,临机应变,方现本都督真意!” 孙无终领会,迅也辞别都督,赶赴本军。 胡彬见众将皆已领命行去,独己不遣,忍耐不住,便问:“不才胡彬,都督何故不遣?” 谢玄道:“龙骧休急。何澹之五千水军,与我中军失期,待其来会,正可与龙骧会合一处,随中军西渡追敌。澹之未至,不迟,不迟!” 胡彬不服:“诸将皆为前部,彬部何故独置于后?” 谢玄被问不过,思忖犹豫,方才吐出真意:“龙骧部下曾被秦军围住旬余,不得脱去,将士难免生惧,此番交战,不宜在前,最合乘胜追击,是以后发为主。” 胡彬不服:“彬何尝惧死?” 谢玄挽其铠袖,细言婉语抚之,苦口婆心慰之:“龙骧不惧死,怎知将士心无余悸?此为用兵大忌,龙骧须解我意!” 胡彬恍然,口称“知罪”,揖报“遵命”,果然紧随谢玄,再无怨气。 苻融内着胡服,外罩铠甲,右执胡人弯刀,左执令字帅旗,策马于西岸高陂,虎视眈眈,将水上晋军反复审视。 斗舟窄狭,载军不过十人,虽如秋叶飘零,却能穿行自如。水花翻飞处,众舟已到中流。晋军执刀持枪、张弓弯弩,貌似威武,却无重兵利器在手。 苻融暗喜,心益坦然,折服晋军胆略,暗笑谢玄逞能,不由得连连自语:“船到滩头,纵然个个神勇,须是血rou之躯,如何抵得住铁骑冲杀?谢玄,谢玄,汝统驭大军,名贯南北,在我看来,不过徒有虚名!哈哈——”
苻融言罢,洋洋自得,不屑一成,忽见当先一舰,迥异众舟,桅杆高耸,三色旗迎风飘扬,旗上“晋”、“谢”、“刘”字清晰可辨。船头一将,紫面暴须,豹眼圆睁,左按八尺斩妖剑,右执丈二点钢枪,威风凛凛,直贯对岸。 苻融倒吸凉气,不由得一阵寒颤,复又自语:“人道雷公、钟馗铁面虬鬓,豹头环眼,生得最是丑陋,岂料凡界俗人,竟有丑过二位鬼神!”一语方罢,又见旗幡鼓舞,将赤漆朱砂“刘”字吹拂得格外清楚,恍然大悟,失口道:“坏休,坏休,必是刘牢之无疑!”口上如此说,心打退堂鼓,唯恐军中败卒窥见黑脸贼,难免又要谩乱军心、不听号令。 正中犹豫,晋军千余斗舟渐渐逼近西岸,即将登岸。苻融回望身后,本军仍在后退,尚未列成军阵,心中焦急,慌将号令旗高举空中,频频摇动。 数十万秦军绵延百余里,只望旗号,不闻声音。前军望见旗号,便欲扎住阵脚,摆列阵形。后军不闻号令,仍在源源开进,冲撞推挤,阵形方立,复又大乱。 刘牢之望见阵乱,丈二点钢枪高举头顶,立于船头大呼:“胡狗休走,刘牢之前来寻仇!”声震晴空,山鸣谷应,淝水为之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