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八节
也许除了我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面对面的站在几十年后的自己面前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的同时却又感到一阵阵的陌生。就好像长时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时一样，慢慢的你会察觉到已经看过千百次的面容变的不再熟悉，你会不自觉的怀疑镜中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原来我老了以后会稍微有点儿罗锅！看来我现在不能老溜肩搭背的了；原来我老了以后的抬头纹那么深！我现在可不能老挤眉头了；原来我终于也有白发苍苍衰老的一天！那我面前的这个年迈的我会不会戴着假牙呢？ 看着面前这个老人，我仿佛看到了光阴如梭掠过平静的水面，一晃神就到了彼岸。 我不自觉的有些傻气的对他招了招手，没想到他像镜像一般也笑着对我招了招手。 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说道：“你，你真的是我！” “我还能是谁！”苍老的声音调笑地说道：“过来，咱们去那间屋子。” “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转过身，右手在身侧快速向前扇忽了几下，那动作分明就和我招呼赵鑫去哪儿时一个样！我忙跟在他身后进了另一间屋。 屋里没有开灯也不需要开灯，因为明媚的阳光从房间的一扇大落地窗照射进来，让我感到说不出的祥和与宁静。 在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双人床，吴双和吴曦两个人手牵手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吴双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把我拉进他的世界时穿的那一身，而吴曦也没有穿着婚纱，依然还是她那身淡蓝色的连衣裙。 我诧异地看着他们，问道：“他们怎么……怎么在这儿？” “老爷”并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踱到落地窗前的一张摇椅上坐了下来，指着身前的另一张椅子说道：“你先坐过来，坐过来慢慢说。” 我没想到一向急性子的我在老了以后居然变成了慢吞吞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后边忙着开口道：“你怎么变了？” “我变什么了？”“老爷”瞥了我一眼，对着我跟他之间一张小圆桌上的烟指了指，继续道：“我就是你，我变了就是你变了！抽烟吧。” 他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们既然是同一个人，那改变的当然是我自己。我无奈的笑了笑，从烟盒里掏出两颗烟点上，递给他一颗后，回头看着吴双和吴曦问道：“刚才我还看到他们俩穿着西装婚纱的，而且吴双还说他们要走了，怎么反而躺在这儿了？” “他们结婚了？要走了？”“老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又扭头眺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结婚了好，走了也好！咱们欠了他太多了。” “咱们欠他太多？”我有些不解“老爷”说的话，疑惑道：“咱们欠他什么了？你是不是都能告诉我了？” “能！”“老爷”回头看着我笑了笑，说道：“每个年轻的我都一样，猴急猴急的！我真想不到原来我年轻时是这样。哎，你见过‘黑花儿’了？” 我点点头，他继续道：“那你大概其知道了我成立康星的目的是为了救咱们自己的命？” “嗯。”我再次点头道：“不光见到了‘黑花儿’我还见到了张老，而且‘黑花儿’还说你现在的目的改变了，说你见到了整个世界的毁灭。” “老爷”一愣，明显没有想到“黑花儿”知道他的目的改变了，接着便笑道：“这只猫妖，什么都知道！” 说完，他又看向窗外同时抽起了烟。我知道他在整理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我也总是做同样的事儿，便不打扰他，也安静的看着窗外抽起了烟。 一颗烟抽完，“老爷”回过头，看着我终于开口道：“我先从咱们跟吴双之间的关系说起吧。” 我点了点头，“老爷”把身子靠到椅背上，看着我问道：“你知道莫比乌斯环吗？” “莫比乌斯环？”我重复着，在记忆中搜索起这个词的意思，才发觉我确实听过这个词，但要让我现在真说出它是什么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老爷”见我半天没言声，示意我把烟盒给他。他拿到烟盒之后，把其中还剩的五、六根香烟倒出来，又从里面抽出了黄色的锡纸，撕成一截宽约1厘米，长约16厘米的纸条，双手把它扭转180°后，将纸条两头弯曲重叠，用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捏住，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环形，举在我面前说：“这个就是莫比乌斯环。” 接着，他一边以左手食指为起点，用右手的食指顺时针方向捋着纸条移动，一边继续说道：“这个环很神奇，就像变魔术一般。你注意看我手指的移动轨迹。” 我眼睛盯着他那根在环形表面缓缓移动的手指转了一圈，隐隐感到有什么地方很特别，但却并没有看出具体是哪儿不对劲，疑惑的看向他的眼睛。 “老爷”看我没能理解，又以更缓慢的动作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我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惊讶地大声道：“你的手指把纸条正反两面都捋了一遍！” “对！”“老爷”满意的说道：“如果是一个形状规则的普通圆环，它是肯定是一个双侧曲面，我的手指只能在其中一面移动。但如果我们把它像这个样子做成莫比乌斯环，它就变成了一个单侧曲面，不管我的手指在这个环形的哪一面开始移动，它都会走过这个环形的所有表面。” 我听懂了他说的话，但却并不能理解他所要表达隐藏在背后的意思，疑惑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咱们跟吴双之间的联系啊。”“老爷”把手中的纸条扔到桌上，又点上一颗烟说道：“我们生活在这个即存的世界，但同时由于我们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又会构建出新的世界。那些基于不同选择所构成的世界受到人类个数的决定，既每一个人可以根据选择不同发展出许多的平行世界，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人会组成新的，更多的平行世界。所以我们这个维度有无限的平行世界。” “而咱们。”“老爷”指了指他自己、我和吴双说道：“也就是马良与吴双所构成的这个世界就像这个莫比乌斯环一样，不论从哪一点开始移动，最终我们都会绕遍这世界。” 我有一些没太听懂，一边重复，一边添加进自己的理解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选择和吴双的选择所构成的世界就像那个莫比乌斯环吗？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咱们之间的联系啊。”“老爷”解释道：“马良影响了吴双，而吴双也影响了马良。没有未来的马良，就不会出现以前的吴双。而没有以前的吴双也同样不会有未来的马良……” 还不等他说完，我抢着说道：“吴双口中的未来之人与过去之人就是这个意思？” “对！”“老爷”很快抽完了烟，伸手挥散了弥漫在我们之间的烟雾，说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众多平行世界中的一个马良被吸入笔记本所引发的。” “什么？”我吃惊道：“有一个马良被吸入了笔记本？这……这……” “老爷”挥着手示意我不要大惊小怪的，然后抱怨道：“唉，你能不能慢慢听我说完？” 我忙点了点头，他又瞪了我一眼之后，开口道：“接下来说的有点儿绕，希望你能理解吧。 就以你所在的这个世界为例，你跟吴双是有交集的，但同时更多的世界里你与吴双是压根连面儿都不会见到的。而在其中一个马良与吴双没有交集的世界里，又恰好有一个马良在没有肖镇夏的大学生活中捡到了那本笔记本。” 见我惊讶的表情，以及又要张开发问的嘴，“老爷”忙对我“嘘”了一声，继续道：“就是因为那个倒霉的马良被吸进了笔记本，而恰好那个马良的求生意志又强过了我们所有人，他最终居然与那个笔记本融合了。 你听着可能不觉得什么，但这其中却有一个很关键的点，那就是我们这个维度是基石维度，是支撑所有更高维度的支点。而能保证我们成为基石的原因则是由于所有平行世界都一定是平衡的。 这意思就是，如果有一个马良被笔记本吸收了然后死了，那么在某个平行世界了可能就会有一个马良突然死于意外。 但现在的情况改变了，那个跟笔记本融合的马良没死，可某个平行世界里的马良却被车撞死了，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当一块儿牌被推倒，它后面所有的牌都会跟着倒下，最终，我们的世界肯定会坍塌。 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有两个办法，让这世界上所有的马良都死了，或者救出那个跟笔记本融合在一起的马良。 那个跟笔记本融合的马良当然不会选择前者，但这个世界却会如此选择，因为这是最简单的方法。所以他想尽办法要找人把自己从笔记本里救出来，阻止马良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而他在慌乱中最先找到的人不是咱们其他的马良，而是吴双。 之所以选择吴双，是因为他的大脑比大多数人都要发达，他大脑左右、前后的交互比大多数人要快的太多了。 于是那个笔记本里的马良找到了比你更早上大学的吴双，赋予了它可以把脑中所想具现化以及控制其他人思维的能力，可那次行动却失败了。为了再次尝试而成功，马良不再选择大学时期的吴双，而选择了还在他母亲腹中的那个正在成长的婴儿吴双。 这次本来是可以成功，但他却忽略了人在成长时所会发生的改变。由于吴双一出生便展现出来的那些令人恐惧的能力，他开始受到众人的排挤与欺辱。这使他的性格完全扭曲，最终在得到笔记本的大学时期创造出了那个完全脱离现实的老宿舍楼的第六层。 那里是吴双与马良交流的地方，却因为某些原因吴双最终封印了笔记本里马良的意识。在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那个马良才终于想到了咱们自己。于是，他用尽所有力量找到了另一个我，并教给了另一个我大量的知识，开始用自己的力量拯救我们所有的马良。” “老爷”说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 我努力吸收着刚才听到的话，在沉默了很久后，问他道：“所以你也并不是创建康星的那个真正的‘老爷’对吗？” “对了一半。”“老爷”吸了口气说道：“创建康星的只有一个‘老爷’，但共同管理康星以及实行拯救马良行动的却有五个‘老爷’。” “五个？”我话还没说完，整个房间突然开始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同时黑暗好似滴入水中的墨滴一般开始在晴朗的天空扩散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