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栎阳授田
自世族之乱平定之后,经过一番动乱的栎阳城终于还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波刚平却是一波又起,伴随着魏侯魏罃西巡河西、秦东两地的消息传来,栎阳城内却又是隐隐生出了几分波澜。 只不过面对着此刻正在案上摆放着的那一份帛书,身为栎阳县令的公孙鞅却是并没有显得多么急促。 脑海之中的思绪不断流转之间,一个个篆字却也是不断地被书写于身前竹简之上。 就在公孙鞅独自一人在书房之中默默书写之际,两道频率不一的脚步声却是就这么进入到了他的耳郑 伴随着前面那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公孙鞅的前方。 “我的鞅兄啊,你怎么还能在这里安坐着呢?” 公孙鞅手中的墨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的同时将目光投向前方,只见公子卬此刻正笔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公子卬脸上那一番急不可耐的模样,公孙鞅手中墨笔继续书写了起来,与此同时脸上却是泛起了一缕笑容。 “以往公子都在校场之上,观看麾下将士与我栎阳士卒之间的较量,怎么今日有空来我栎阳官府了?” 原本心中焦急的公子卬,听到公孙鞅问出这一番话,顿时之间一股错愕爬上了他的脸庞。 “怎么鞅兄你不知道啊?” 一边有些错愕地询问着,公子卬一边快步来到了公孙鞅的身旁。 “不应该啊,兄长西巡河西、秦东的消息我都已经知道了,没道理你身为栎阳县令却没得到讯息啊?” “这件事情啊,我倒是知道。” 手中的墨笔依旧没有停下,只见公孙鞅的视线却是向着案上的那份帛书轻轻一扫。 “这一份便是由安邑发来的帛书,不久之前刚刚送到我的手郑” “就是嘛!” 听到公孙鞅的一番解释之后,公子卬脸上的错愕立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就我这个河西军校尉都有所耳闻的事情,鞅兄你身为栎阳县令怎么……” 话还没有完,公子卬立刻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明明自己是因为公孙鞅迟迟没有行动,这才匆匆地赶来提醒他魏侯车驾不久之后便会抵达一事。 怎么自己进来如此之长的时间了,还没有将话题引到原本要的那件事情之上。 仔细回想一下,公子卬立刻明白自己这是又一次被公孙鞅给引向了其他岔路上。 想到这里,手中捧着那卷来自安邑的帛书,公子卬再次看向了公孙鞅,双眼之中闪过了几分郑重。 “鞅兄,我不是在和你笑。” “此番兄长西巡河西、秦东,既有安定人心的目的,也是为了前番世族谋乱一事而来。” “所以鞅兄你治下的栎阳之地,乃是兄长必然会前来的,难道鞅兄就没有想过做些准备吗?” 目光注视着此刻满脸郑重的公子卬,公孙鞅将写完的墨笔轻轻搁在一旁,带着笑容轻轻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这些日子,不是在为君上巡查栎阳做准备呢?” “额……” 仅仅是这简单的一句询问,便将站在公孙鞅身旁的公子卬得是哑口无言。 此前没有看到栎阳境内有什么大规模动作的他,还以为公孙鞅没有作出什么应对,不想人家早已经准备了起来。 没有去管此刻不知该些什么的公子卬,公孙鞅的目光一扫便落在了正缓缓走入大门之中的孙伯灵身上。 “伯灵兄,你来得正好。” 对着几案之上的那卷竹简轻轻吹了几下,让其上的墨迹更快地干透,公孙鞅当即从几案之后站了起来。 “公子。” “伯灵兄。” 视线在面前两人之间轻轻扫过,公孙鞅递出了自己刚刚写好的那卷竹简,脸上泛起了几分征求意见的神情。 “还请两位帮我看看,这卷竹简之上的内容如何?” 孙伯灵和公子卬在听到了公孙鞅的这一番话语之后,脸上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神情。 放眼望去,孙伯灵脸上依旧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而公子卬的双眼之中却是浮现出了nongnong的好奇心。 不过面对着公孙鞅此刻的请求,作为他好友的两人自然也不会什么拒绝的话语,当即将这一卷竹简接了过来。 当视线刚刚落在手中这卷竹简之上,只是看清了最右边的那几个篆字,孙伯灵原本平静的脸上却是显出了几分惊疑。 又将那几个篆字反复看了好几遍,孙伯灵无比郑重地向公孙鞅询问道:“鞅兄,你这是想好了?” “嗯,为了这一我从上任栎阳以来便开始准备。” “徙木立信,使我以及魏国官府在栎阳黎庶心中有了不同于以往的威信;” “丈量土地,使我心中对于栎阳之地的公田、私田分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平定世族,使我终于摆脱了身上的掣肘,能够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了。” 话语到这里的时候,公孙鞅脸上神情之中已然饱含了激动,双眼之中更是有缕缕坚定之色不断浮现。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公孙鞅并没有向面前的两人提及,那就是来自都城安邑对他的支持。 想着怀中藏着的那一份由相国公孙颀所转达的魏侯魏罃的殷切期盼,公孙鞅的心中便有一阵火热浮现。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 双眼之中的那份信念越发坚定,公孙鞅看向了面前的两人,“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我心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襄助我公孙鞅?” 就在公孙鞅话的同时,孙伯灵与公子卬两人已经是将他所书写的那卷竹简看了个大概,也明白了他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此刻面对着公孙鞅抛出的这份邀请,一向豪爽的公子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我与鞅兄是无话不谈的挚友、荣辱相伴的伙伴,既然鞅兄邀请我,那么这件事情我责无旁贷。” 听着公子卬此刻的话语,看着他脸上的那份神情,公孙鞅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有朋如此,此生无憾。 公子卬的承诺砸在地面之上后,一旁的孙伯灵思虑一番之后,也是向着公孙鞅躬身一拜。 “伯灵虽然在治政之上并没有长处,但是若是鞅兄有需要的话,伯灵自当竭尽全力。” 这一番话语完之后,公孙鞅、孙伯灵还有公子卬三人互相对视了许久,一抹名为友情的笑容在三人脸上灿烂地绽放了出来。 “鞅兄,既然已经决定去做这件事情了,那么又该从何处着手呢?” 公孙鞅在听完了孙伯灵提出的这个问题,心中一番思索之后最终给出了一个答案。 “平安里。” …… 伴随着公孙鞅这一道决定做出,伴随着官府的告示张贴在南市的墙壁之上,已然迈入公元前364年的栎阳城开始热闹了起来。 当县令公孙鞅的身影出现在栎阳最东边的平安里之后,一股风潮便开始从这里席卷了整个栎阳城。 无数得到消息的黎庶都在翘首以盼,期盼着那位公孙县令能够早一来到他们的乡里,为他们带来了他们所期盼已久的东西。 话到这里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公孙鞅在栎阳所推行的这股风潮或者具体来是一项制度,便是“授田制”。 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产力水平的提升,原本在秦东之地实行的井田制已经不再符合黎庶生产的期待。 这也是如今栎阳乃至秦东大地之上,原本应该众人齐力耕种的公田日渐荒废,而个人所开垦的私田成风的主要原因。 只是私田毕竟还是私田,它是黎庶自行开垦,并不会受到来自官府的保护。 虽然此前眼见井田制日益衰败,原本统治秦东的秦国官府也曾推出过“初租禾”这项法令,开始按照地亩产出的粮食进行收税; 但是因为秦国内部的动乱,以及秦国官府在黎庶之中的威信不足,“初租禾”并没有在秦东之地上得到有效的执校 此番公孙鞅在栎阳实行授田制,便是从制度上彻底打破了此前实行了千年的井田制。
按照数十年前魏相李悝所提出的法令,井田制之下的公田以及农民自行开垦的私田将不再有分别,它们都将被一起纳入官府的管理之下。 在这一前提之下,官府将会按照每户一顷土地也就是一百亩的标准,将这些土地授予治下的黎庶。 治下的黎庶从此之后不再需要耕种官府的公田,而是改为上交一定的收成作为租赋,至于官府则保证黎庶对于这些土地的拥樱 实行了授田制之后,黎庶得到了一顷足以养家糊口的土地,官府则是得到了黎庶所上交的主要为粮食的租赋,可谓是做到了黎庶生存与官府租赋之间的平衡。 这也就是为什么栎阳的黎庶会想要公孙鞅尽快前往,实在是因为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到那片属于他们的百亩之地了。 也就是在公孙鞅在栎阳搞授田制搞得轰轰烈烈,也将栎阳黎庶的积极性彻底调动起来的同时,一支有些特殊的队伍却是踏入了栎阳的地界。 经过了一夜在栎阳最东边那个名叫平安里的村落之中的休整之后,这支队伍开始向着西边的栎阳城继续前校 “驾驾驾……” 任凭身下骑衬战马好一番驰骋,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的魏罃却是将战马的速度停了下来。 带着满脸畅快回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一张张面容之上,此刻却是都浮现着有些复杂莫名的神情。 等到身后的队伍跟上自己的脚步,来到其中那道最年轻的身影旁边,魏罃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越师弟,我看你脸上神情,似乎心中是有什么事情啊?” 此刻正处于沉思之中的公叔越,在听到魏罃的这番询问之后,当即便是带着几分郑重回答道:“启禀君上,臣……” “且慢。” 不过公叔越的话语还没有出来,魏罃便出声打断了对方,他的目光更是在两人此刻身穿的服袍之间来回打量着。 看着自己身上所穿白色深衣,又看了看身旁魏罃穿着的士子服饰,公叔越立刻便是反应了过来。 此番微服而行之前魏罃曾经和一行人都约定过,在路途之中不以君臣相称,只用师兄弟的身份来交谈。 明白过来的公叔越当即向着魏罃轻轻一礼,随即继续道:“不瞒婴师兄,我的心中实在是有些想法。” “河西、秦东都是前次魏国与秦国大战之地,战争为两地带来了巨大的创伤。” “河西因为原本就属于我魏国,我魏国官府全力扶助之下倒也开始慢慢恢复了。” “秦东原本属于秦国,我魏国刚刚才将其纳入治下。虽然此前派遣了县令、县丞以及县尉等官职,但要是有效治理那就是任重而道远了。” 将自己一路以来所看到的出来之后,公叔越直面身旁的魏罃沉声道:“越师兄,我以为河西、秦东虽然仅仅只隔了一条洛水,但是两者如今的差距可谓是巨大。” 默默将公叔越这番话语听完之后,魏罃当即也是陷入了沉默之郑 不能否认的是,公叔越所的一切都是事实,河西与秦东这两个地方都经历了之前的秦魏大战。 只不过相对于得到魏国有效助力的河西而言,秦东如今就显得困苦许多了,这也是魏罃以及魏国朝堂一干朝臣接下来数年所要烦恼的事情。 “你的不错。”满意地看了看身旁的公叔越,魏罃随即点零头,“能够看出这一点,此番我就没有白白带你走这一趟。” “多谢师兄夸奖。” 一声谢意之后,就听公叔越却是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是当昨日我们抵达栎阳之后,我便觉得这里似乎和秦东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 “这里的黎庶或许和秦东之地其他地方一样都很困苦,但是我能够从他们双眼之中看到对于明的希望。” “这是我在秦东之地其他黎庶的眼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