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
我是一个从小就没有记性的人,很多过去的事情都忘了,有些本该印象深刻的事,由于长久没有回忆,也就慢慢忘了,脑子里还残留的那点儿记忆通常是一张张图片,每张图片都有一个我还能大致记得的故事,前几天在闲鱼上看到有卖泥鳅的,我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小事,这段故事如果我不写下来,终究也会被我忘掉。 我记得大约在上小学之前,老家东边有一个池塘,小池塘的水和我爷爷喝的劣等茶一样是黄褐色的,因为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池塘被麦秸几乎填平,留下表层那深不过膝的水就像泡茶叶一样不知泡了多久,平时我很少去那边玩,因为据我所知那小池塘没有鱼没有虾,偶尔过去是因为母亲的小菜园就在这个池塘旁边,母亲会偶尔带我去那个用圪针圈出来的小菜园劳作,由于记忆比较模糊,我只能假设那时候母亲在菜园劳作,我在附近无聊的东逛逛西逛逛,后来不知是我还是母亲发现了那个小池塘里的烂麦秸里竟然全是泥鳅,那段时间雨水一定比较少小池塘的水都看不到了只剩湿乎乎的烂麦秸,我们在烂麦秸里发现了钻来钻去的场面颇为声势浩大的泥鳅,我们用铁锨挖开麦秸和泥土,用手去艰难的抓住那些富含粘液而滑溜溜的泥鳅,用洗澡盆装了满满一大盆,多余的就用洗脸盆装,那大洗澡盆,在我成年后还立在老家,已经修补过无数次又锈坏了无数次的大澡盆,现在以我178的身高来看,仍不能说不大。我趴在巨大的洗澡盆前双手抓住盆沿好像即将起跑的百米运动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盆里一众圆溜溜小眼睛看它们扭动着钻来钻去,这和拿着打火机的电子电击蚂蚁或者解刨蝌蚪同样有趣,而且泥鳅可以吃,对于瘦弱的我,有鱼rou吃就意味着我会更有营养的活一段时间,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得泥鳅的味道,也忘了母亲都用泥鳅做过什么给我吃,但是以我现在对母亲厨艺的了解,我猜那时候的泥鳅并没有被做成多么好吃的佳肴,很难想象天生不能吃猪牛羊rou,并且发展到现在连鱼rou和鸡蛋甚至有时候都不想吃的母亲,那时候面对一大盆钻来钻去密密麻麻的睁着圆溜溜小眼睛嘴上留着胡须的黑乎乎的泥鳅们是什么心情。现在我知道泥鳅很贵很补养身体,但是出于各种原因成年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吃过泥鳅,但是每次见到泥鳅我都会有一种发自骨髓的熟悉感,我会想起那段时光,也许是那一大澡盆和几小盆的泥鳅的补养,让我现在人高马大,和女朋友zuoai总是神勇无比,我再也没有和母亲说起那段日子,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不管她记不记得,那小池塘,小菜园,满盆泥鳅和趴在盆边观看的我,就在那个时空。如今老家已经拆迁不复存在了,当年的那个大铁澡盆早不知道烂在世界哪个角落了,我现在还能找到的那段故事中的东西,只有我的母亲。陪伴我们最长久的就是人,那铁盆,泥鳅,菜园,烂麦秸早已经在自然物质循环中变换了不知多少形态,母亲还是那个母亲,我却不再是那个跟在母亲身后的营养不良的四处寻么点乐子打发无聊岁月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