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三顿饭
“昨天去那上面看了一下,就是横着的尖角那儿。” 这是一家位于国贸商城的西餐厅,装潢和色调都体现了它的档次和品味。背景音乐也不错,舒缓而又活泼。 所谓的“景观位”,有靠落地窗的,也有在露台上的,虽然楼层不是太高,但view很好。 我们选了个室内靠窗的座位,紫陌坐在“正面”,窗外右前方就是路对面的“大裤衩”,角度颇佳。 要不说“只缘身在此山中”呢,从这儿看,它确实瑰丽雄奇,美轮美奂,极具辨识度和视觉冲击力。 如果非要分开解读“都城”之“都”“城”的话,或许可以这么说:BJ是首都,就是“装垫儿台”的地位和水平;BJ如果不是首都,大概就是“本垫儿台”的地位和水平了。 “我去过老的那个中央电视塔,可以看玉渊潭。” “有机会的话,咱俩去一趟。” 我们俩边说话边不约而同地抽出桌上的纸巾开始擦桌子。 “上次喝茶我没好意思擦,怕显得我这人事儿多。”我笑着说。 “茶室还好,没有那么多油渍。”她也笑了,然后看了看擦过的纸巾,“抹布都是用来用去的,用纸巾擦一遍还是更干净些。” 时间虽短,相思却长。我们叙了叙一周前的旧,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包括昨天的饭局和刚才的活动。 这几天我们通过微信进行了友好交流,就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坦诚、深入地交换了意见,其中包括:粽子、豆浆、香椿、香菜等物质产品,以及电影、音乐、书等精神产品。 通过交流,双方加深了了解,取得了广泛共识。 我认为,双方关系起步不错,并呈现较好发展势头。我期待,双方加强交往,积极开展多项休闲娱乐活动,推动双方关系迈上新台阶。 她的文字,比如信息、朋友圈等都简明扼要、准确流畅。 这是她的素养,也是她的性格。 这也是我们的又一个共同点——作为一个对文字有洁癖的人,我认为这是涉及三观的问题。 俗话说“说话不清,如钝刀杀人”,窃以为,对于文字来说,错字病句,标点符号不规范(起码不能一逗到底,甚至只用空格),不分段,亦然。 我还给她的朋友圈点了赞,并写了恰当的评论。 我的文笔才情想必大家已有所了解,可谓文从字顺、言外有意,自己都不禁反复欣赏玩味。 “最近看了几本关于如何写作的书,包括小说、剧本,都是好莱坞的人写的,系统性强,干货满满。翻译的也还行,反正也不是文学作品。” 我还吐槽,理论书籍还是外国的好,国内这帮人写的东西就跟本科生的毕业论文似的,七拼八凑,无甚见解。 “我们看同行的作品,基本也都看外国的。怎么说呢,就跟国产电影跟外国电影似的。”紫陌说的是广告,她在一家4A广告公司工作。 “你这个比喻很贴切。我的一些阅读心得有时间给你说说,简单明了,弄不好你也想写小说或剧本了。” “比如呢?” “通过一个‘个案’的故事,表达‘生活的含义’,然后推向‘普遍’,揭露人性本质,探究人类不可逃脱的命运。” 紫陌有点儿懵,因为这跟“简单明了”完全不搭界。 “刚才开玩笑。”我赶紧笑着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开始,主人公处于一种常规状态;接着,发生了一件事,他有了一个必须实现的愿望;然后,他与自我、他人、环境发生了一系列冲突——没有障碍制造障碍也要上;最后,给出一个“不可避免而又出乎意料”结局。 “听着确实有个大概的轮廓了,感觉可以往里填东西了。”她似有所悟。 当然可以填东西了,比如,我自己在那“常规”呢,遇见了你,有了一个愿望——跟你好,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冲突(甜蜜的、情趣的),最后,我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开始塑造不好人物,就戏仿或改编,说白了,就是找几个经典模板,比如灰姑娘、丑小鸭、罗密欧与朱莉叶,”我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或者霸道总裁和小萝莉?” “那也要往里装好多东西的。” “所以,要有生活。” 菜上来了,我们各点了一份牛排套餐,就是一个拼盘,包括一块牛排,里外颜色都很正,味道很tasty;几个烤小土豆,皮酥里糯;一些美式炒蛋,松软鲜嫩。另外点了一份蔬菜沙拉。 这样的搭配挺合理,牛rou和鸡蛋兼顾美味与营养,土豆增加饱腹感。沙拉爽口,补充维生素。 还有一瓶红酒,升华一下。 “你要是拒绝的话,我就再劝一次。”我边给她倒酒边说。 “不用,”她笑了一下,“可以喝。” 我们碰了一下杯,各喝了一口。 “这酒怎么样?”我问她。 “不太懂,我觉得甜些更好喝。” “你们女生啊,那去喝饮料好了。……及格线以上的葡萄酒可以分为四个等级:合格的只有水果香,中等的再有花木香,良好的又有动物的味道,优秀的还有人的味道。” 这种说法很有逻辑,也很有意思,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其实,我也不懂,但这事总得装一下。 “人的味道?” “据说是荷尔蒙的味道。” “那这个是什么味?” “这个……”我把目光从酒瓶移向她又移向酒杯,“不重要。” 她没有说话,颔首垂眸,慢慢转身看向窗外。 灯彩映良夜,悦目是佳人。 与从极高的地方看到的虚实夹杂的地面不同,在这里看得清路的宽窄曲直,高架桥的形状、层次,灯的亮度、色彩,车的大小、数量,甚至红男绿女,别是一番风景。 “作为一个作家,还得观察生活,观察人。”我们边吃边聊,看完外面的夜景,开始悄悄观察和议论里面的食客。 “我斜后方,那两个男的……你看的时候动作别那么明显,自然点儿。”我小声跟紫陌说。 那两人年龄相仿,应该也二十多岁,不过因为胖显得老成些,分别浑似小号的白净的没胡子的现代版的张飞和李逵。 “刚才我看见他们并排走着的时候,突然心有灵犀地同时扭头亲了个嘴儿。” “是吗?”她饶有兴致,往椅背上靠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一会儿。 我先在心里送了她一个飞吻,接着努嘴示意她:“露台上那三个女的,就是来拍照发朋友圈的,包、首饰都是互相换着用的。”
她又向右转身看了看外面的露台。 “你再看那个油腻老外和那个年轻女的,这女的真的是有一个strongstomach。” 她假装挪动身体,借机稍微扭头,以好奇、搜寻的目光看向那边。 “唉,中国在这方面逆差很大啊。”我故作感慨地说。 其实,在中国的老外也是鱼龙混杂,有的鸡贼着呢。我曾亲耳听一个女生说,一个老外约她在故宫见面,她到了之后发现他在里面等着呢。后来,她琢磨,那老外就是为了省一张门票钱。 “你太损了,就咱俩是正常人呀。”紫陌已然忍俊不禁,我也跟着笑起来。 “如果只说别人,就不好玩了。你猜他们会怎么说咱们?” “怎么说?”她止住了笑,好像在等着看我怎么调侃她。 “作家里有流氓,就爱教漂亮姑娘写小说,恨不得手把手那种。” “呃,”她温柔地低了一下头,似有羞涩,“好吧。” 很多人诟病BJ不适合漫步,没有情调。确实,以长安街为代表的很多路,不仅是为了生活的便利和舒适,更是为了展示帝国的气象和威严。 我们没往长安街方向走,而是沿三环的内侧逆行向北。气氛轻松自在,或许,周遭的市声也起到了背景音乐和音效的作用。 “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原谅。” “原谅?”她扭头看我,“原谅什么?” “以后,如果我在你面前说脏话——不是对你——请你见谅。” “例如呢?” “主要是他妈的——有时不加‘的’,视具体语感。”我还想到英文的他妈的。好久没听FUCK了,最近都没功夫看好莱坞的电影了。 “可以理解,BJ话就这样,镜头前的人还时不时蹦出几句呢。” “谢谢。我觉得它可以起到语气助词和标点符号的作用,适当地使用可以让话变得抑扬顿挫、生动活泼。往大了说,如果BJ话没有了它,就没了灵魂。 我的深厚的“理论功底”把她逗乐了。 “另外,我怕我说话咬文嚼字的,显得特酸,也算中和一下。”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京广桥西南角的一个袖珍公园。 这儿高出路面很多,临近路口的部分又有一些树木的遮挡,灯火阑珊,闹中取静;里面有石板路、木椅、绿植等,简单而精致;中间空旷处有个立式景观灯柱,光打在周围的地面上,像四个大花瓣,颇有园林的感觉。 “还有一个。” “也是需要原谅的?”她笑着说。 “如果算上那次农家乐,再加上那次喝茶,今天就是咱俩吃的第三次饭了。据说,如果吃了三次饭还没有告白,就只能做普通朋友了。”我把几分酒意都拿出来壮胆和遮脸,语气尽量平和,“我喜欢你……” 我轻扶着她,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嘴唇柔软、温润,近身方可闻见的幽幽香甜沁人心脾。——软玉温香。 夜晚像情歌一样浪漫,我忘却了我们在那儿待了多久。 是谁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在这样的年纪,在这样的风景里 穿过悠长的岁月和曲里拐弯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