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抢夺员渠

    身后突然出现的两个阿耆尼士卒让刀柱柱的心直往下沉，他的右手摸向了腰间那把藏在拳刀背后的横刀，却见身后突有一人向控制台上立着的阿耆尼士卒走过去，瞧那架势似乎有话要与对方说。

    刀柱柱的眼珠子迅速向四处打量，希望能寻出别的突破口。他的眼角余光突然扫过那两位正在对话的阿耆尼士卒，二人有些扭扭捏捏，刀柱柱的心中不由得一阵纳闷，电光火石之间似有一丝了悟，脚步随之向旁迈开。

    那两名扭捏在一起的阿耆尼士卒忽有一人摔在地上，周遭的人都愣在原地，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刀柱柱嘴角一翘，趁着阿耆尼人略分神之际，腰间的拳刀便迅速砍到离他最近的阿耆尼士卒身上。

    守在此处的阿耆尼人要比城墙上的那些机敏多了，瞧着势头不对，拔刀的拔刀，敲鼓的敲鼓，两方很快便撕打成一片，一时间声响大作，引起了城墙上士卒们的垂目。不少的阿耆尼士卒正往控制台这边赶来，看见自己人打起来，心里头不明所以得很，一时间无人敢上前动作。

    刀柱柱等人早已拔出横刀狠命地与阿耆尼人拼杀，眼角余光瞥了眼刚刚那名忽然出现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阿耆尼士卒，那人的手上此刻也正握着一把横刀，却不是在攻击他们，而是向着围过来的阿耆尼士卒发难。这不是王大爽更是何人！刀柱柱只怪刚刚背了亮光，没有立刻把他给认出。

    “王大爽，快，转动机关把城门打开。”刀柱柱大喊一声，将身前的阿耆尼人劈开，人便如箭一样地飞向了控制台上的机关转盘旁，双手不停地应付四处不住扑来的攻击。

    王大爽懂得他的意思，利索地把横刀收入刀鞘，双手用力地推动机关上的转盘。转盘直径约四丈宽，盘绕着人腿粗的绞索，十分的沉重。王大爽咒骂了一句，敢情刚刚那六名阿耆尼士卒不单是负责看守控制台，还兼负推动它运转的任务？

    “转盘重得很，你们快来帮忙。”王大爽使劲地用力，控制城门的转盘依然纹丝不动，而他的举动与脱口而出的周语却让原来不明所以的阿耆尼士卒看出了不对劲。

    周人进城了！让阿耆尼人引以为傲的群山环水坚壁铜门竟然没有把周军阻挡城外！在场的阿耆尼士卒莫不在心里慌了神，但他们也迅速反应过来，眼前不过是潜入了几名周国谍者。他们的目标是要打开员渠城门，让城外的周国大军进城。这可万万使不得。围攻王大爽等人的阿耆尼士卒也迅速多了几层。

    刀柱柱急忙收起横刀往转盘上使力，其余的两名同伴各自站在他二人的身后，不住地砍杀靠近前来的阿耆尼士卒。

    二人合力使劲地推，转盘有了些许松动。可在近处护卫他俩的其中一个同伙中了一刀，挥刀的速度慢了半分，身旁的几个阿耆尼人趁机往他要处砍来，顿时血rou模糊，小伙伴倒下。

    王大爽的背后失去了护持，锋利的拳刀便向他招呼。余下的那名同伴见状，迅速舞动横刀替他挡护，可他既要护着王大爽又要护着刀柱柱，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招架不住。

    控制城门的转盘机关传来了“吱吱嘎嘎”的闷沉声，王大爽的脑海越发清明。他抬头望向城楼，模糊的火光旁有人影攒动。与此同时，他的背上一辣，疼痛让他的劲力猛地一提，手里推动的转盘便转了半圈。他感到头上有疾风窜过，靠近他们的阿耆尼士卒立即应声倒了一圈。王大爽心里一松，继续使劲推，转盘以缓慢可见的速度滑行。

    头上又是一轮箭风，围攻的阿耆尼人又倒了一圈，可立在转盘前抵挡阿耆尼人的同伴再也无力撑下去，他的眼皮沉重，却在合上前看到了城楼上迅速下窜的同伴身影。

    城外护城河边上的周国将士们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城门的放下，他们的身后是跨坐在流云骏马上一身明光铠的行军大总管安西上都护左骁卫将军李涵。李涵看了看即将泛白的天色，又看了看只开了一个口子的员渠城门，脸色沉静如水。

    他与潜伏先锋队的约定是天亮前夺取员渠城门。不管他们是否成功，周军都会在天亮后大举攻打员渠城。

    城里，王大爽、刀柱柱、还有两名小伙伴正咬牙合力推动控制城门开关的转盘，他们的四周围了一圈伙伴，身上都是刀伤箭痕，却依然守在前面顽强地抵抗阿耆尼人的围剿。外围的阿耆尼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再一个劲地死命往控制台冲，而是纷纷挽起了短弓朝着转盘的方向发射。

    负责防御的小伙伴迅速举起皮盾将王大爽等人挡在了身后。被同伴挡在身后的刀柱柱忽然感到有尖锐物膈应着他的前额，他稍稍抬起了眼，昏暗中有一支闪耀着寒光的箭矢不偏不倚地抵在了他的额上。刀柱柱的眼眶里顿时涨满了水雾，阿耆尼人的箭矢把伙伴的身体给洞穿了，箭矢的头部从同伴的腰背上凸出，若是箭矢当时的力度再深入两分，箭矢便会刺入他的额头。

    刀柱柱想和替他挡箭的伙伴说句话，安慰也好，遗言也罢，可那同伴嗖一下又冲向了前方继续阻挡那些想要进攻的阿耆尼人，他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血汗与眼角的泪珠，也噌一声地跳回转盘边上使劲地推。

    天边泛起了一丝肚白，员渠城门已经放下了一半，二十名的潜伏小伙伴也只剩下五人苦苦地撑着，一个眨眼，又倒下了一个，王大爽等人只能一边推动转盘一边亲自抵挡靠近他们的阿耆尼人。

    一盏茶的功夫，敞开了大半的员渠城门嘎然而止，然后又吱吱嘎嘎地往回收。重新夺回控制台的阿耆尼人使劲地推动转盘，可合了两丈宽的城门似乎被何物拦住了一般，无论阿耆尼人如何使劲，城门就是吱吱嘎嘎地不能合上。

    旭日升起，停在半空的员渠城门又再次向外缓缓敞开，控制台上的阿耆尼士卒不由得面面相觑，城门楼上的阿耆尼守卫却看得真切，周军将绞绳缚在了城门的联索上，上百名周国卫士正使劲地拽扯着绞绳的另一端。这俨然已经成为了两军之间的角力。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使力推动转盘？”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场的阿耆尼士卒无不打了一个寒颤，“弓弩手何在？准备向城外的敌人放箭。”说话的这人正是阿耆尼的主将忽路兼。

    阿耆尼的军资有限，箭矢一直都是限量供应，士卒不敢在夜里放箭，以免目标看不真切，白白浪费了箭矢。现下天已经亮起，忽路兼的军令让刚刚还在错愕里的众人立即回过神来。

    城门楼上百箭齐发，城下拽扯城门的周国卫士迅速将手中的绞绳踩压脚下，他们取出背负在身后的皮盾，以单手支撑挡在头顶。上百人的动作有条不乱一气呵成，百支箭矢如雨般钉落在皮盾上，却不影响周国卫士用另一只手继续拽扯绞绳拉动城门。

    员渠城门是一栋以铜铁为框架用实木打造的起落式吊门，合起为城门，放下为吊桥，由当年被立为阿耆尼王的高昌王子麴亘在修葺员渠城时特意督造的防御城关，设计巧妙，历经百年，结实耐用。现下被周军上百人合力扯拽，突然发出“嘣”一声巨响，宽大的城门重重地拍打在桥墩上，护城河面也随之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城门连通，周军立即涌入城内，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周军人手一张厚实的盾皮，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阿耆尼人的箭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雨点。李涵晓得这是阿耆尼人的箭矢用完了，立刻传令陌刀手上前，果然便见放下弓弩的阿耆尼士卒拔出拳刀向城门处围上来。

    陌刀，通熟一点的说就是长柄大刀，也叫断马剑，通长一丈，刀身约占三分有一，中间厚实，双刃锋利，在陌刀手的挥舞下犹如切rou刀一般便将敌军连人带马地肢解成rou块。周军的陌刀手曾让雄霸一时的突厥骑兵闻风丧胆，虽然这回的骑兵里只有一百陌刀手，可往员渠城里一堵，顿时一阵腥风血雨。看得后头的阿耆尼士卒胆颤心惊，越发地不敢上前，他们的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嘶哑却洪亮的声音。

    “你们瞧瞧控制台上那些周国谍者的尸首，都成rou泥了。以周国人杀他们一人，便要杀回十人报仇的性子，一旦你们失守，周人很有可能屠城。你们逃过了今天，依然逃不过明日。同样一死，何不拼上一回，保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忽路坚的这番话让原本士气低落的阿耆尼人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们无所畏惧地直扑上前，倒让开路的周军陌刀手折损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