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不解风情
估量着L带的那点零食肯定不够，陆跟山荷叶问了一下家里还没做饭，就决定顺路去家前面的美食区买点外卖带回去给她尝尝鲜。 陆所居住的地方因为是所谓的富人区。 这里的小吃大多是假的“苍蝇馆子”，并没有那种餐桌油腻腻，面条便宜又大碗的真正的平民食物。更多的是打着异域风情和所谓平民味道的幌子，标着平民承受不起的价格，满足富人们那种猎奇心理的精致小食。 不过，虽然形式重于分量，味道却都是一流的。 两人闻着香味儿行至烤rou店，隔着橱窗看着巨大的竖直烤rou架子缓慢地旋转着就走不动了。 这种起源于中东国家的烤rou是多种rou类混合起来的烤rou，一大根rou层次分明，烤得金黄柔软，且味道和香料都很足，口感浓厚。 陆在机器窗口下了订单，为了大家够吃（主要是自己这段时间增肌）顺手买了三份。 隔着橱窗，少年们边咽口水边看着机械的手臂切下来均匀的大片大片的烤rou，撒上白色的略带点儿酸奶味儿的酱汁，还冒着热气就装在白色的塑料盒子里。这种酱汁的味道在中式烹饪里不是很常见，似乎里面加了酸奶油之类的配料，但却是羊rou的良配，完美中和了其中羊rou的膻味儿。 隔着盒子都能闻见rou香味儿，L拿着盒子眼睛都要直了，神色活像是丛林里饿了好几天的狼崽子。 陆见她也饿了速战速决，又去中华美食区打了些自己儿时母亲做过的食物就和L往家里去了。 电梯一开门，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飞扑着就上来抱住L，两个小辫子飞起，笑声稚气又清脆。定睛一看，来者不正是山荷叶是谁。 L把她抱起来举的高高的转圈，穿着宽大白裙子的小女孩在柔软的白色灯光下快乐地笑着。她洗完水果还没擦干手，忙着跑过来迎接，细密的水滴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舞起来。灯光映射着细密的水珠，眼前的场景仿佛变成了慢镜头，像是儿时看过的，《彼得潘》里那个浑身金粉的妖精小叮当在洒下让凡人也能飞起来的粉末。 这热闹的场景和少年习惯的回到家就是冰冷没有生气的屋子大相径庭。 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喧闹，但陆心头某个常年缺开的口子却被欢声笑语补全了。 陆本想逗她，说明明自己现在才是她的担保人和监护人，怎么光抱了L没抱自己，再想想艾丝蒂戏谑地说光源氏计划那句话，终还是没问出口。 灯光照着山荷叶那张珍珠似的还没长开的小脸，干净得像是天边最柔软的云。 他觉得她这样干干净净，不谙世事挺好的，距离稍近了些，反而怕她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陆在离开治安所之后，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 虽然家门口的外卖还是同样的味道，L带的章鱼烧也早就凉了，可饭桌上多了两个自己并不讨厌的家伙，似乎让饭菜可口了很多。 窗户外面下起了绵绵的秋雨，夜凉如水。 细雨敲打着高空公寓的玻璃窗，淅淅沥沥的，像是某种古老清脆的敲击乐器。 玻璃窗户内外是两个世界。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夜色，雨声，繁星点点和乌云寒月，而窗内则是明亮又温暖的人间烟火。 他似乎不再是如流星般从数千米的高空呼啸而过，独行在黑夜里，旁观着寻常人家的年轻的神。 陆手上忙着抢在那两人前把想吃的藤椒钵钵鸡夹到碗里，心里不免嘀咕起来—— 虽然之前经常邀请治安所得大老爷们儿来家里吃饭，但都是群进屋不脱鞋子，喝醉了就打赤膊的糙老爷们儿，虽有种赤诚的豪情，但好歹与和女孩子吃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喂……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家的感觉’吗？” 叽叽喳喳的山荷叶和L都安静了。 L耸耸肩，耳朵上的光芒闪了闪。 “我家的话……吃饭的时候凳子上都装了练肌rou的设备，我哥一般都是埋着头吃饭不说话的。他和我父母都认为，没有效率的交谈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山荷叶并不会用城里人用的筷子和叉子，拿手抓着羊rou在吃，圆嘟嘟的小脸上都是油渍和奶油什么的。 她嘴角边还粘着被粘住的鬓发：“……我家吃饭都很快，因为要赶在夜里变异的野兽出来狩猎前吃完，装好陷阱之类的。吃太慢的话，很可能能在虫xue爬行的捕食者就会把病弱的居民吃掉。” 陆闻言意识到这三个人都没经历过所谓正常的温馨的家庭生活，似乎聊来聊去也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考的。 和她们聊家庭的温暖是怎么样的，无异于夏虫语冰。 自己的爹也没好到哪儿去，出门买了十年酱油，连自己都不敢见。 至于L的家人？目前看来似乎对于她也是忽视的，所有的资源和关注都给了她那个完美的哥哥，甚至还不如自己的长官这个外人关心她。 而山荷叶呢？因为出身在生存都是问题的贫民窟，又是孩子众多的家庭里的幼女，自然也享受不到情感这样奢侈的东西。 命运女神似乎偶尔还是有几分仁慈的…… 这样东拼西凑，没有血缘关系，各自残缺的人，在这巨大的城市里相逢，在某个初秋的夜，捧着饭碗坐在桌前谈笑宴宴。 饭后作为小孩子的山荷叶是必须先去睡觉的。她本来只是踮着脚抱了抱L，陆也没预料到她会扭扭捏捏地走过来，轻轻抱了抱自己。 她个子很小，只到他腰上的位置。 山荷叶稚气未脱的脸rourou的，小小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身上还带着小孩子那种淡淡的奶香。 陆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弱小的女性生物，更没有过这种被弱小生物依赖地经验，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揉了揉那颗小小的脑袋。她的头发很细很软，摸上去像是摸猫一样。 她像是触电似的松开手，小声说了句“晚安”，然后脸红红的就低着头回房间了。 陆见她进屋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小孩儿自己一个人出来，是不是都会紧张什么的……我艹，小丫头片子还没洗手就把油什么的擦我身上了。” L抿着嘴笑，擅自打开他的冰箱，拿了两罐啤酒出来，递给他一罐。 她自顾自拉开自己那罐儿啤酒，喝了几口，被气泡冲得打了个饱嗝。 她起身去窗台边，背对他站着，把风衣脱下来搭在窗台上。夜雨模糊了她的背影，但还是能看见她穿着黑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裤子，几乎融入到最浓的夜色里。 “你们男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呆子。” 雨水在玻璃上形成了薄薄的瀑布，仿佛是高空倾泻而下的河流。隔着那河流，星辰的边缘也都是模糊的。他走过去，在窗户的另一边站定，也拉开啤酒喝了几口。寂静的夜里，除了雨声，还有就是两人手里啤酒罐子里泡沫破碎的声音。 陆是个顶聪明的人，凡事点到即止，隐隐中知道她在指什么，但也不想戳穿那层窗户纸。 山荷叶毕竟还是没到豆蔻年华的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么一个少年才俊把她从生活的泥沼里拉出来，带她看见琉璃世界，情窦初开开到他身上也算是很正常的事儿———毕竟陆算是万里难挑一的人物，加上又有着拯救了她的英雄光环。 只不过呢…… 很多没有结局的故事，最好也别有开始。 黎牧就是特别没有责任感的一个男人，陆见过自己母亲养育自己的苦处，对于感情其实是相对谨慎的。 他倒不是不懂得欣赏美人。 他看着种马老爹的前车之鉴，儿子之间杀得血流成河，怕四处留情的后患无穷；又心高气傲，不屑于通过征服弱者去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 他张了张嘴，没有明知故问。 “……那还有两个呢？” “一个喜欢男人，”L掰起手指跟他数，“一个没心没肺。” 他想了想自己之前的同僚们喝了酒群魔乱舞的样子，自嘲地笑笑，“嗨，还真是这样。” 她眼神熠熠的，灵台清明得犹如明镜。 两人一问一答，L也明白了陆装傻的目的，对此人越发另眼相看。 她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 陆跟她碰完杯，就着雨声喝了几口。 “这是为了授勋？我正式的授勋仪式是赫麦尔私底下帮我办的。” L神秘地笑笑：“是为了庆祝我即将告诉你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