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家
“看，今年谷穗都把禾秆都压弯了腰，收成肯定不错。”李父高兴的说道，李母站在旁边愣愣的没有接话。 “还是和去年一样，老二和我去割谷穗，老三跟着娘去摘补骨脂的果穗。”李父说完，李去疾拎着镰刀兴冲冲就走到谷地里挥舞起来，三妹和李母拎着篮子也到药田里忙活了起来。 “爹，今年的谷穗真是饱满。”李去疾一边说着，手里的镰刀没有停下。 “嗯，刚才我尝了一下，今年的谷粒水分很多，希望天公能做美，多给我们几天晾晒的的时间。”李父回应道。 “天上一朵云都没有，会有几个好天气。”李去疾笑嘻嘻的说道。李父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割着谷穗。 “爹，今年收成这么好，打完了谷子，我想让娘给三妹和我小米鸡蛋蒸糕。” 李父顿了顿，回了个字：“好。” 李去疾有些吃惊，之前无论父亲同意与否，都会挨句骂，但有蒸糕吃，就没再多想，活干的更起劲了。 …… 不知不觉，太阳已在西方。 “时辰差不多了，今天就干到这里吧，你去叫你娘和老三先回家，咱们俩再把这些谷穗挑到谷场去。”李父说道。 李去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好嘞”。收起李父的镰刀，就往药田跑去。药田虽只有一亩，但需要徒手采摘，好在母女俩心灵手巧，一天下来也把三成左右的药材采摘完毕。 “娘、三妹，爹说了，你们先回家。”说着，李去疾把两把镰刀递给了李母。 看着儿子满脸的汗珠，李母慈爱的神情溢于言表，用衣袖给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娘，没事，你们先回吧。”李去疾说完，就转身往谷田跑去。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李母叹了口气，黯然的拉着女儿往家走去。 就这样，四天时间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 “终于挑完了。”李去疾放下扁担，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这几天天气很好，估计补骨脂也晾干了，明、后天你就在家里帮你娘剥种子，谷场的事我一个人也足够了。”不知李父是想让母子俩多相处些日子，还是不知道这两天如何和儿子相处。 第二天。 “呃，真苦。”李去疾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什么你都要偷吃。”李母拍打了下李去疾的头，嗔道。小姑娘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对着李去疾馋嘴猫，馋嘴猫的说个不停。 李去疾吐了吐舌头，对着三妹做了个鬼脸。 “这补骨脂当真是闻着香，吃着苦，还有一股子鱼腥味。”李去疾讪讪的说道。 大多数年份，李家种植的草药都均不相同，都是按照卢府给的种子去种。这补骨脂也是李家今年第一次种植，之前李去疾也不曾见过，更别提尝过了。 “这可是草药，哪有像你这么直接就放到嘴巴里吃的。听卢府的人说这个东西要用酒浸一宿后，还要用流水浸三日夜，晾晒干了才能入药，哪里是给你吃的。”李母笑着说道。 听完母亲的讲述，李去疾眼珠子一转，说道：“娘，我们干脆明年多种一亩田的补骨脂，自己加工好，拿出去卖，岂不是能换好多钱？”李去疾兴奋的说道。 李母一惊，暗道：“是要拨出几亩田来种药啊。”正色说道：“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不说要买酒，哪个药材铺会收咱们普通农民的做的药材啊。” “也是哦。”李去疾低下头，若有所思。 李母的神情也黯淡了下来，一时无语。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李母的歌声娓娓传来。 听着李母的歌声，李去疾不觉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只是呆呆的望着母亲，小妹虽然听不懂歌词的含义，但还是被曲调中的哀愁感染了，也在那一动不动的听着。这时堂屋里异常的安静，只有李母的歌声和手中剥种子的声音。 一转眼，就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这些日子老天也当真没有捣乱，谷场的谷子很快就晾干了，家中的毛驴也格外的听话，两天的功夫就把一谷场的谷子全部打理了。同时经过三人夜以继日的忙碌，补骨脂的种子也都剥完了，装了满满一袋子。 “二哥，爹叫你。”三妹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啥事。”李去疾问道。 “我哪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啦。”小姑娘冲着李去疾做了个鬼脸。 李去疾刮了下三妹的鼻子，说道：“走。”小姑娘跟着李去疾就一同往堂屋走去。 “爹，您叫我。”李去疾问道。 “嗯。”李父嗯了一声后，看了眼三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起来，李母在旁边神色暗淡，也是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李父开口道：“你也知道卢府在县城有个医药铺，卢员外看中你了，他有意让你过去当个学徒。” 还没等李去疾说话，小姑娘眼里喊着泪水，大声喊道：“我不要二哥离开！” “出去，这还没你说话的份。”李父冲着小姑娘喝斥道。 小姑娘跺了跺脚，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跑了出去。 “三妹。“李去疾喊了一声，但没有去拦小姑娘。回想起这几天父母的异常，李去疾恍然大悟。 “爹、娘，儿子不是不懂事，但我还是想留在二老跟前伺候。”说着，李去疾也不禁哽咽道，李母终于没有忍住，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母女这是干什么。”李父说道，又不禁叹了口气，把明年要腾出五亩田种草药，还有卢员外给的李去疾去医药铺做学徒的条件简略的说了一遍。“你也知道，你大哥早夭，家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丁，尤其你母亲更是舍不得你离家，但是这也是不得已。”李父继续说道。 李去疾听完，略一沉吟，立马明白了过来，这是卢府对他的报复，竟然把他的家人已经牵扯进来了。但是他又感觉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卢家的权势就像泰山一样压来，就没给他任何选项，目前的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他咬了下牙，平静的说道：“我去。” 父母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李去疾，良久，李父站起身来，背过身去，望着屋顶叹了口气，李母捂着嘴又呜呜地哭了出来。 “你去哄哄老三吧。”李父头也没回地说道。 “嗯。”李去疾应道。 对于这个三妹，李去疾太了解了，一不高兴就会躲到后院墙角边。李去疾转到后院，径直来到蹲在墙角的三妹旁边，笑着说道：“哭鼻子呢。” 小姑娘也不理他，转过身去。 “那我不打扰了？”说着，李去疾作势要走。 “二哥，你真的要去？”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望着李去疾问道。 李去疾也蹲下身子，抚摸着小姑娘的后背，说道：“我就是去县城当学徒，又不是去县城蹲监狱呢，随时都可以回家，而且你也可以来县城找我，听说县城里有好些好玩的、好吃的呢，什么冰糖葫芦、糖人、皮影戏，应有尽有。” “但我舍不得你。”小姑娘情绪缓解很多，低声说道。 “我必须去，说过的话我必须做到，挣了钱，就可以给你买翠绿色的布，拿回来让娘给你做新衣服穿。”李去疾缓缓的说道。 小姑娘看了李去疾一会，低着头小声说道：“那你得经常回来看我。” 李去疾勾起小姑娘的小拇指，说道：“说到做到。” 第二天。 “去疾，出去就是大人了，要懂事，好好和师父学，好好吃饭，别饿着自己。”李母嘱咐道。 “孩儿知道，娘放心。”李去疾故作坚强的说。 “三妹，在家要听爹、娘的话，别惹二老生气。”李去疾转头对着三妹说道。 “二哥，这是娘昨晚熬夜做的小米鸡蛋蒸糕，给你带在路上吃……”，小姑娘说完，就抱着李母哇哇的哭了起来。 “爹、娘，卢府的车在外面等着了，儿子走了，您二老保重身体。”说完，李去疾背起包裹就快步走了出去。 “二哥，二哥……”刚上车，小姑娘边喊边跑出了堂屋。 “走吧。”李去疾对着车夫说道。 “二哥，二哥……”小姑娘追到了门口，见马车已经远去，带着哭腔大声喊道：“要常回来看我……。”李父、李母跟着追了出来，李父向着马车的方向招了招手，李母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捂住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去疾看着逐渐模糊的三个人影，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愁的滋味。耳边忽然响起了母亲的歌声：“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