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威慑
出乎了罗辑的意料，庄颜和他的女儿仍然被冻结，无法苏醒。局长告诉他，在这里，面壁这的权利不起任何作用。 联合国在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而罗辑知道自己的无能，也知道面壁者的地位下降，也没在说什么，只是叫冬眠区的人不要来打扰他的工作。 两天后，罗辑第一次参加了苏醒后的面壁者听证大会。“罗辑先生，我本以为你会狂怒无比的。”主席说。 “我的内心早就变成了一堆死灰，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罗辑回答。 “很好，这是我们需要的状态。”主席点点头说，“您应该快点工作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 “那我的条件呢？向宇宙公布恒星级信息，你们办得到？”罗辑问。 “显然不能，水滴在全频段压制太阳，至少两三年，但那时候，其他九个水滴也来了。”舰队国际的代表说。 “那一切都是白扯。”罗辑说。 “对了，您还要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摧毁那颗恒星的。”主席说。 “这不可能。” “那我说这是解冻你老婆和孩子的条件呢？” “这么卑鄙的话你们也能说出来！？” “这是秘密会议，在这个时代，面壁计划本来就不是大众所能接受的，两个世纪前的法案到今天仍然生效，按照规定，庄颜和孩子得在末日之战的时候苏醒。” “刚刚发生的，难道不是末日之战？”罗辑问。 “那只不过是三体世界的探测器，而不是主力舰队。”主席问。 “主力舰队来的时候人都没了，苏醒他们去受苦吗？”罗辑愤怒的质问。 “这事情我们不知道，你只需要工作就可以了。”主席说。 罗辑彻底无言，只是说：“保守秘密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但现在看来，这希望已经不存在了。” 会议结束后，罗辑闭门不出，与现实社会脱离，就算偶尔出门，在外人看来，衣冠不整，胡子老长就像是一个醉汉。 第二次面壁计划开始了，罗辑在他的住所开会。 “您的状况让我们十分担忧。”主席说。 “你们知道怎样把我变好。”罗辑说。 “其实，你妻子的苏醒并不重要，我们也不想因此而要挟你，也根本要挟不了你。”主席说。 “我还是那句话，太阳压制不停下来，我什么都做不了。”罗辑说。 “不，罗辑博士，条件变了。” “什么？变成了什么条件。”罗辑噌的一声从沙发上做起来。 “三年后，水滴将抵达太阳系，我们需要侦测他们的航迹，于是创造了雾伞计划，就是利用包裹核弹的油膜物质在太阳的黄道面上引爆，因此来侦测水滴的位置。”主席说。 “很简单的工作，我会尽力去做的。”罗辑回答。 随后，罗辑开始一心一意的搞雾伞计划，但是两个国际对此都不感兴趣，因为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罗辑为了逃避事实，迫不得已做的。而罗辑整天在工作室里认真摆动着核弹的位置，外人开来，只不过是消磨时间。 国际天文学大会上，会员指出罗辑和我预言的恒星都是因为宇宙中高速物体意外破坏的，虽然说法漏洞百出，但是还是有不少人信，我和罗辑都因此变成了骗子，PIA总管甚至要把我辞退，但是一些人表示不追究旧账，于是就把我扁了几个官位。而罗辑很惨，在公众眼中他成了骗子。 小区委员会最后确定，把罗辑踢出小区，原因就是他时常开会，影响了民众的生活，而此时，雾伞计划也结束了，罗辑本想呆两天再走，可是工作人员进入了他的家，在垃圾堆里毫不留情的权走了他。 阴雨霏霏的凌晨，罗辑穿着雨衣，扛着铁锹，落魄的走在了高速公路上，他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车，这一家三口很热情的让罗辑上了车，看着他们，不由得让罗辑想起了与庄颜相处的时光，泪水朦胧了他的双眼，就算是留下来，也会和雨水混在一起，不会被发现，于是，他不为人知的哭了起来。 这时，迎面驶来的车照亮了后座，孩子回头一看，说：“呀，你是面壁者吧。” 没办法，罗辑只好承认。这时，车内响起了他曾唱给庄颜听的山茶树。 然而，车到地方了。 “下去。”男人冷冷的说，女人和小孩的目光也想秋雨般阴凉。 罗辑想听听《山茶树》。 “请下去。”男人再次说。罗辑读出了他眼中的话：“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不是你的错，把希望捡起，但又亲手摔破他就是不可饶恕的醉过。” 罗辑下了车，包裹随后被扔了出来。罗辑找了一个公交站，在那里避雨，此时他大脑一片空白。 许久，一辆无人驾驶的公交车上来了，车内半空，只有六七人。 到了目的地，一路上倒是顺利，就在他下车时，还是有人认出了他：“面壁者，你拿着一个铁锹干什么？” “为自己挖坟。”罗辑冷冷的说。车上的人笑起来，没人信他是真的。 罗辑沿路走了半小时，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下去，他找到了叶文洁（和三体世界联系的人，书尾详细介绍）和杨冬的坟墓，两个墓碑冷冷的里在这里，上面的字就犹如昨天刻的，墓碑是那样的小，与其说是纪念，不如说是忘却。 罗辑在旁边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没有太深，因为底下变得坚硬，不好挖。 逻辑很累，倒在地上，扶着叶文洁的坟墓，他看到了水滴一样的全反射镜面，但上面没有自己的倒影。罗辑睡着了。 梦中，他大喊着庄颜和孩子离开，因为水滴要撞击地球了，但她们听不到，这世界仿佛静音了一般。庄颜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抱着孩子离开了，但是，和无济于事，这是全球灾难。罗辑看见庄颜转眼之间变成黑点，又消失不见，周围都是白，雪白雪白的，白的令人崩溃，令人窒息…… 罗辑醒来了，此时的天已经蒙蒙亮，他昏昏沉沉，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此时，也是时候了。 罗辑扶着墓碑，缓缓起身，用手整理了一下污泥满满的头发，墓碑上有一只蚂蚁，它似乎在看着眼前巨大的存在，罗辑对着蚂蚁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原谅。”随后，他伸出手，拿起一支枪，对着东方初露的晨光，与三体世界做最后的对决说：“我，面壁者罗辑，对三体世界说话。” 他说的声音很小，但智子一定能听到。 初醒的世界不知道，自己在宇宙的赌桌上，四个光年以外的世界或许也不知道，自己被推向了深渊。 罗辑抬起手，说：“这是一个生命检测装置，两个世纪前的雷迪亚兹就是用这个东西，但是我的比他的先进，如果我死亡，那么，黄道面上的恒星将会爆炸，尘埃云将组成不同的组合，太阳将会因为尘埃云的阻挡在可见光范围内变成不断闪烁的光塔，以恒星级功率向宇宙发射三体世界坐标，同时也会暴露，完整信息发布要用一年时间，但是，高等文明从不同角度观察只需要两到三小时就可以接受全部。” 蚂蚁继续爬着，它不在意这件事情，在豪赌者出现的一亿年前，他的种族就来到了这里。 “现在，我将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我将成为两个世界最大的罪犯，我对你们感到深深的歉意，我知道，你们漠视我们，你们对我们的呼唤不理不睬，哪怕是ETO，无言是最大的轻蔑，那么，我将让你们在无言之中灭亡，我只给你们三十秒，你们自己看着办。”罗辑随后开始倒数，由于心跳很快，他两次算作一秒，因为紧张，他数错了好几次，主观上，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时，周围似乎出现了四个世界，另外三份是反射影像，罗辑知道他们是什么。三个球上映着两个字：“住手！” 罗辑松了一口气：“我们可以谈条件了？” “放下手枪。” 罗辑放下手枪，缓缓坐下来说：“这不是谈判，是我活下去的请求。” “说出你的要求。” “让水滴或者说是探测器，取消对太阳发送电波。” “按你说的做了” 回复得如此迅速让罗辑吃惊，但这次他相信三体世界。“让所有水滴转向。” “按你说的做了。”罗辑依然无法验证于是，他说：“请给人类核实手段。” “探测器将发出可见光，你们的望远镜可以侦查。” “最后，让三体第一舰队停止前进，不得跨越奥尔特星云半步。”罗辑说。 “这很难办到，舰队无论如何做都不可能在太阳系外部把相对速度减到零。” “那就像水滴那样转向。” “可无论如何都是死角。” “那就让未来的人类接应他们吧，给我们一个活着的机会。” “这需要请示。” “毕竟是很长的过程，我等你们。” 许久后，智子说：“好了，按照你说的做了，两年后，你们的望远镜就可以看见舰队的航迹偏离。” “谢谢你们，下面你们去和高层谈判吧，我的话说完了。”罗辑如释重负。 “你的状态令我们担忧，需要救护车吗？” “不需要，高层会让你们传递技术什么的，尽量符合他们的心意吧。” “那我们走了，你要小心。” “没事。” 五年后，罗辑和庄颜远远就看到了巨大的引力波天线，三体世界对人类全面指导，这个巨大的东西就是威慑的武器。 半小时后，他们才驱车到达这里，孩子很兴奋，看着全反射镜面上的自己，这是一个利用反动力悬浮的天线，如果可以，他能飞到天上去。 “我能让它转吗？”孩子说。 “时间长的话可以呢。”庄颜看着罗辑。 “不仅如此，你能推动整个地球。”罗辑看向庄颜，无数次，他们的目光交替在一起。 “这就是爱吗？” 一个智子忽然低纬展开说。 “应该是的。”罗辑笑着说。 “罗辑先生，我是向您抗议的。” “为什么？” “昨天的大会上，你说人类之所以没有发现黑暗森林，是因为你们有爱，但正因为爱，支撑了你走完全程。” “不错，这只是一种比喻。” “至少我知道三体世界缺少爱，为了生存我，我们压抑着它，但它像一个萌芽，总会成长的。” “请问您是。” “我是两个半世纪前给人类警告的监听员。” “这么长时间了，您还活着！”庄颜很是震惊。 “多数时间，我都在脱水，随着时间的推移，脱水机制会老化，我也活不了多久，但是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未来，我感到很欣慰。” “请接受我们的敬意。”罗辑说。 “我想跟您说一种可能，也许爱的萌芽在宇宙中存在，我们应该鼓励它。” “我们可以冒险。” “没错。” “我又一个梦，也许有一天，黑暗森林也会出现阳光。”罗辑说。 罗辑的孩子奔向了红色的太阳，它在落下去，仿佛像山上的珍珠。 “太阳要落山了，你们的孩子居然不怕。” “当然不怕，因为她知道，第二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