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头洋娃娃
杨峥要去肯尼亚这事，宁萌单方面冷战了两天，后来想了想，杨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他的mama也未必会得到他的事先报备，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两个月的户外研究，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于是又心安理得地每天和杨峥混在研修室内。 这天在研修室出来，杨峥就邀请宁萌到郊外散散步，然后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倒是宁萌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嘛，他们也越来越像一对正常的情侣了。 马德里郊区的河水还很清澈，河上每隔不远就有桥宁连接，在宁萌看来并不比巴黎塞纳河畔的风情差，河面上仍然保留着旧式的绳索摆渡船，船夫是个开朗高壮的中年男人，薄薄的亚麻色头发剪成滑稽的蘑菇型，弓着腰在船舱与甲板上走来走去。 连同宁萌和杨峥在内，船客一共有十个，让宁萌惊讶的是，杨峥上船后就和船夫熟络地打了声招呼，接着船夫下船，而杨峥接替了他船夫的位置。 “我不知道你还会开船啊。”宁萌惊讶道。 杨峥立刻伸出爪子把宁萌按到座位上，“小姐，我在工作中，不要打扰我。” 杨峥这一本正经地，倒是把宁萌给逗笑了，“好好，我不打扰你，我看风景。” 船一路向市内行驶了，杨峥把cao作调成自动后，突然转向宁萌，把手伸向她的背后，宁萌有点惊讶，以为他要拥抱自己，随即她听到了电子发声器发出的欢快的音乐，原来杨峥按响了她身后插着的一朵塑料玫瑰花。 是一首轻快的西班牙民歌—— “一个微笑，花费很少， 价值却很高； 给的人幸福， 收的人回报。 一个微笑，仅有几秒， 就转瞬即逝； 留下的回忆， 终生美好。 …… 如果匆忙中我忘记对你微笑， 请原谅我， 而善良淳厚的你， 能否给我一个微笑？ 永远微笑吧！ 在人生的旅途上， 最好的身份证就是 微笑。” 杨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塑料的玫瑰花递到宁萌面前，船上的其他乘客都看着他们露出善意的微笑，宁萌脸上莫名地微微烧起来，但还是收下玫瑰，抬起头和他会心一笑，用西班牙语说：“Adiós。”（谢谢） 可是总有人天生是不对头的，这样和谐的气氛只持续了两个小时不到，晚饭的时候，宁萌和杨峥就从三毛流浪记讨论到工业改革到奴隶社会到社会阶层到自我价值认同，一场辩论后，宁萌毫无意外地败阵下来了。 可是宁萌就是很不爽杨峥的那股傲慢劲，她接受杨峥的很多出人意表的见解和分析，可是她看不惯他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杨峥总给人一种“众生皆愚，唯他独特”的感觉，作为感觉被鄙视的一员，宁萌就恶意讽刺说：“你以为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杨峥看了一眼宁萌，慢悠悠说：“问题不是跟别人，问题是跟来自我相似的情况的人。” 杨峥的这种态度更激怒了宁萌，她噼里啪啦道：“一，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个例外；二，你以为自己是个例外；三，推论得出：你和每个人都一样，你不是例外。” 相比宁萌的气急败坏，杨峥则显得淡定许多，他语调悠闲地接腔道：“你这是不对的逻辑，你顶多可以说我自己无法知道我是否真的是个例外，但是你不能说我不是例外，除非你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例外，那么，论题就要回来到例外的定义，我的定义就是我的看法离开主流，你可以说这个定义不行，但是如果接受的话，那么应该可以测量例外和主流的人。” 这就是杨峥的逻辑，绕了一大圈，宁萌听得一头雾水，后来因为例外的定义，杨峥还善解人意地给宁萌用餐巾纸画图展示这个世界有可能每个人都是例外。 宁萌一时又想不起什么辩驳的话来，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饭饱食足后，杨峥送宁萌回家，一路上宁萌都在生闷气，杨峥对此却显得并无所谓。 到了家门，杨峥先开口，“我到肯尼亚后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不。”宁萌冷着一张脸，但脚步未动，依旧站在原地等着杨峥接下来的话，明天他就要离开了，她觉得他应该给她说些软话，最起码，也应该给她一个拥抱。 “哦，那也好，在沙漠地区很难有信号的。”杨峥配合点头。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 “……”宁萌不可置信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像在瞪着一块发霉发臭的干硬乳酪面包。 “是萌萌吗？”大门在此时从里面被推开了，陈叔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出来。 “是我。”宁萌叹口气应声道，一边走向大门，一边问：“陈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明天不是要赶早班机和小八回国吗？”两天前宁父和宁母已经先一步回国了，陈叔和另一个厨师经营中餐馆到这个周五，明天也要回国了。 “萌萌，快进来，快！”陈叔神情着急，连声唤道。 “怎么了？”宁萌加快脚步走进门，陈叔迅速关上门后反身在一张餐桌下拿起一个打开了的纸箱，放在桌面上，“萌萌，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啊？”宁萌不明所以，走近些探头看了看纸箱，一个被砍了头的洋娃娃，还有一张打印式的充满威胁性的卡片，“你要知道，你的脖子每时每刻都掌握在我的手上。” “萌萌，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陈叔着急，又问了一遍。 “我，我也不知道。”宁萌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虽然她平日里嘴贱毒舌常得罪人，但最近自己好像真没得罪谁啊？真要说的话，阿蒙？可是，阿蒙不会这样丧心病狂吧？ “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你明天和我和小八一起回国吧。” “我还要上课，你忘了吗？” “不行，我不能由着你胡来！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爸妈交待，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爸妈。” 宁萌坐下，手臂搁在桌子上，十指漫不经心地轻叩桌面，拧眉看着那张卡片细想一会，最后道：“不要告诉他们，陈叔，我明天会把这封信交给警察的，还有这个洋娃娃，然后我就和我同学商量一下看这段时间能不能搬去和她住，就算不行，我也会在每天晚上十点前回家，不会有事的。” “……”陈叔不语，显然还是不放心。 宁萌继续劝说着，“这件事就交给警察处理吧，陈叔，你告诉我爸妈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啊，只会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他们都好几年没回国了，如果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立马回马德里的，我不想这样。” 陈叔无奈地叹气，终于还是答应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