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虎牢关外
听见宁越问起苏锐,周扁却是沉默了一会,之后反问道,“你认为苏锐是真心降我王室么?” 宁越微微一愣。“回大王,都已经去将苏锐的家人接来了,那苏锐应该是真心了。”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人为了功名利禄,可是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能不要的。” “大王说的是吴起和乐羊吧,一个杀妻一个杀子,可是苏锐不一样啊,苏锐可是有老母在,不孝可是大罪过,他苏锐不敢有二心的。”宁越肯定道。 “但愿如此吧,苏锐乃是有才之人,且其心机之深,连本王也不敢完全放心,虽然将计就计让其吩咐家奴去接回家眷,但本王还是不敢将他留在洛阳,怕的就是他并未完全归心而有所小动作啊。而跟在本王这里,本王却是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招的,虽然封了他为御林军百夫长,但一百御林军全是本王亲兵,实则掌控在副百夫长周通的手里。并且,将其带在身边,本王也有信心探出其心到底如何,或者直接让其归心我王室。”周扁缓缓说道。 不料却见宁越一脸将信将疑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周扁又接着说道。 “你看那苏锐明知自己深陷洛阳城中,多半是因为后方韩军消极防守城门,但却依然不怨恨韩军,反而在逃难城中时,还设计将投石器的模样给传了出去,可见其心。并且,苏锐还是用的我们的投石器,将投石器的欣喜给传了出去,这谁想的到啊,可见此人颇有智谋。这样的人,本王如何敢不带在身边呢?” 宁越这才一拱手,“大王所言为是,不过任他苏锐如何聪慧,终究还是被大王看破了。等苏锐在大王身边呆上一段时间之后,便会为大王所折服,从而真心为我王效力。” “但愿如此吧,承你吉言。”说着话,周扁又懒懒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这是到哪儿了,怎么叫樊馀去问一声,现在还没回来?” “要不臣下再去看看?”宁越就要起身。 “算了吧,本王又不急。” 这君臣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后,才见樊馀钻了回来。 怀里没有抱着那包衣服了,但脸色却不是很好。樊馀一掀车帘钻进来面对着宁越坐好后,便拱手道,“报大王,前面还有几里路就是成皋了,魏侯手下说中午就歇在成皋,晚上便能赶到市丘以北的荥阳。” 樊馀这话说的语速特快,一副受了气回来的样子。不由惹得周扁笑问道,“不过是去问个路,怎么回来后变成这样了?” “报大王,某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别说周扁,就是一旁的宁越也好奇了起来。 “他们侮辱大王。”樊馀转过头来,却见双眼都有些微微发红。 宁越转过头来与大王对视一眼,然后还是周扁开口问道,“他们如何侮辱本王了?” “魏侯安排护卫我王架的乃是千夫长罗文手下千余人马,某也就赶去寻了罗文将军问路,罗文将军还好,虽然在战车上,但还是站起身来扶住车辕答话。没想问过话后,某步行回来时半路上忽听几名年轻将军在战车上冲着大王这边的马车指指点点,其中一名将军还说道,哎,某不敢说,也说不出口,反正就是侮辱大王的话,某家不服,便上前与其理论,没想他们竟跳下车来将某家围住,拔出剑来想要比试,某家眼见敌不过,只得纠缠一番后转身回来。魏人竟如此可气,若不是他们人多,依某家之剑术,必将杀之。” 只听得樊馀气冲冲的将这一番话说完,周扁却是笑了,望向宁越说道,“樊馀长大了,知道忍气了。” 宁越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干笑了两声,倒是樊馀涨红了脸,心想你大王不是比我还小么,怎么能说我长大了,但这话滚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侮辱本王的话了,快些说与本王听。” “不说。”樊馀坚决的摇了摇头。 “本王命令你说!”周扁沉下脸色来。 樊馀这才怏怏开口,“他们指着这边说,说什么姬扁小儿就在那辆车中,一边说还一边笑。” 听见这话,周扁长大了嘴,与宁越对视一眼后,方才又说道,“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本王的确姓姬名扁,这分明是堆公子或贵族子弟,故而嬉笑,你不必理会的。” “可是直呼其名,是对大王的大不敬,身为臣下,如何忍得住?” “忍不住也要忍,现如今我们是形势比人低,我们在魏侯手中,必须要忍。”周扁坐直了身子,厉声说道。 眼见那樊馀沮丧的表情,周扁又补上了一句,“一直忍到我们回到洛阳为止。” 一旁的宁越也点了点头,“大王言之有理,我们必须要忍,让魏侯放松警惕,等到我们再回到洛阳的那一天,之后,哼!” 这下面的话虽没有说出口,但其中的意思却是这马车中的三人都懂的。 于是樊馀点了点头,“某家知道了。” “知道就好。”周扁盯着樊馀说道。 宁越又跟着劝说了樊馀几句,樊馀这才又表情自然了起来。 “本王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唤本王侍女上来。”周扁又斜靠了下来,挥了挥手。 二人忙告退下车而去,紧接着车帘一掀,巧奴跪着爬了上来,“大王,天热,喝点凉水吧。” 微笑着接过巧奴递上的水盏,周扁一仰而尽。虽然这旅途茫茫,无聊至极,但身为奴隶主,怎么能不享受一下腐朽的社会制度呢?于是,很快周扁就躺在巧奴的怀里睡着了,而另一边则是后上车的田倩,两只手一上一下的轻轻捶着大王的腿。 一觉醒来,却是被热醒的,一摸脑袋后面全是汗,头发都汗湿了,这该死的天气,躺在侍女怀里虽然舒服,但却是热的慌啊。 见大王醒了,巧奴慌忙将大王扶起,找过一把蒲扇来,与田倩二人一左一右对着扇了起来。稍稍凉快些后,周扁这才发现,马车居然停了。 这是中途小歇还是到了成皋?眼见大王想要掀开车帘,乖巧的田倩立马抢先说到,“大王,已近正午,刚才樊馀将军来过来,说车队已经在成皋外面歇下了,等躲过正热的一个时辰后再走。” 哦,原来是中午休息的时刻到了,这会周扁也不那么急了,坐在那里,任由两把扇子给扇凉快了,这才在二女的搀扶下,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一打开车帘便是刺眼的强烈阳光,跳下地后好一会,周扁方才适应。四下一望,却见这是一片稀松的林地,自己这马车四周是王室的另外十多架马车,而马车之旁则是一堆堆的侍女寺人,还有亲卫们或围坐,或持兵器站立,更远处则是披甲的御林军将士了,再远就是黑甲的魏兵,虽看不大清楚,但能明显的发现隐隐将自己这边给围了起来。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这三百多人,放在十万魏军之中,肯定是要被夹在最中间的。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眼前一棵大树之下,正跪坐着宁越苏锐二人,眼见大王下了车,慌忙站起,往这边走了过来,想必他们之前是躲在那树荫之下聊天吧。而这时樊馀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近前来。 望见有大臣走近,巧奴二人忙口称去打盆水来给大王洗脸,而迅速退开。却见当前走来的宁越一拱手,“大王,天气炎热,不如在这树荫之下歇歇吧,还有一个时辰方才再上路。” “嗯。”周扁点点头,一行人走到了那大树之下,片刻后果然看见两名小侍女端来一盆水,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 洗了把脸后顿觉清爽不少,周扁又私下望望,“这是哪里,这便是成皋么?” 宁越一拱手道,“回大王,魏军就歇在成皋城西南的山林之中,前方不远便是成皋城了。” “这倒是奇了,本王记得这成皋城可是在韩国手中,为何放任魏军在城下歇息,又或者是成皋已被魏军所夺?” “回大王,魏军只是在城外歇息,并未夺城,而那成皋城小,想必城中守兵也不多,故而不敢出城一战。”这次作答的却是苏锐。 周扁微微一笑,“众卿不如陪本王随意走走吧。” 宁越等三人立马在大王身侧跟上,更有十来名亲卫散在四周,一行人直接往东而去。 四下里一堆堆坐着的侍从亲卫们纷纷站起行礼,更有些汉子匆匆将衣服披上,原来王室虽然陪驾的总共只有三百人,但二十来架马车肯定是不够的,除了宁越等身份高点的人外,再就是大王的亲近侍女和日常用品能坐车了,所以顶着夏末的烈日一路走来,还是个个出了身臭汗的。 周扁笑笑并未在意,继续向前走去,外围是御林军将士,披着甲衣仍旧一个个站着,一队一队分开来,隐隐将其余两百人围在了中间。果然都是王室里的精锐,竟没有一个有一丝懈怠的。 再往外走,便能见到围着坐成一堆堆的魏兵了,虽然个个歪着坐,坐姿不一,乍一看乱七八糟,但实则却是极其有规律的,每堆都是十二人,每堆之间的距离又多差不多,而每二十堆似乎又离得近一点,显然是经过刻意安排下的。 眼见王室一干人走近,那些个魏兵却并未指指点点,也没交头接耳,多数是看了几眼后又闭上双眼养神,显然樊馀碰见的那几个将军不在此列。 周扁不由叹道,“都说魏军乃天下强兵,本王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别的不说,但看这纪律性,便值得夸奖。” 话音刚落,身边便响起了樊馀不服气的声音,“大王,我们一开始那四千御林军也不差,或许还要强些。” 听见此话时,周扁不由回过头瞪了樊馀一眼,樊馀忙低下头来,不过周扁一回头时,却见苏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来不及再接着说,远处便立马跑来一名身材高大的魏军将军,这将军一走近便抱拳行礼道,“外臣魏军校尉巴宁,拜见我王!” “原来是巴宁将军啊,又见面了。”笑着虚抬双手将之扶起,周扁打量一番,果然便是那去年见过的年轻将军。 “外臣奉我家君上之命,护卫我王,不知我王有何需要?” “本王想去看看这成皋城。” “回大王,这成皋城还在韩国手中,还是不要走近的好,不过往前五百步从山上往下看去,成皋之景尽在眼前。” 周扁点点头,一行人便跟着走去。 没多久便走到了那山坡之上,往下一看,果然气势磅礴,西南方向的群山一直延伸到脚下,往北没多远便能见到那波涛汹涌的大河了,似乎还能听见水浪声传来,而这山林与大河之间,夹着一座小小的黄土城池,城池虽只一里见方,但却刚好卡在山林与大河之间,远处一条弯弯的小河从城池前方流过,这分明便是现成的关,现成的护城河,自成天险。 只可惜这城池还是小了点,以至于并没有将这要道卡住。 周扁摇了摇头,眼角却正好看见一旁的苏锐。 “苏将军是韩人,应该熟悉此地,此地乃是何处?不妨说与本王一听。” “诺!”苏锐一拱手后接着说道。 “大王,这成皋便是昔日的虎牢关了,此地因周穆王圈养猛虎而得名虎牢,数百年前晋悼王在此筑造虎牢关,以逼迫郑国,后来韩国得了新郑后,便拆除了虎牢关,只置成皋邑。” 哦,原来这便是虎牢关了,后世三英战吕布的所在,周扁不由又多看了几眼,可惜现在只有一座小小的土城。 却听宁越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公旦营建洛阳时,便为洛阳设了八大关,以震慑四方,其中洛阳正东的便是这座关,其时尚还没有穆王,自然它也不叫虎牢关,而是叫旋门关。” “宁大夫高才,锐自叹不如!”苏锐摇摇头拱手道。便是那巴宁也好奇的望了宁越一眼。 周扁也是这时方知原来这关最早是拱卫洛阳的,忍不住再往下望望,心中感概万千,洛阳八关么,就让本王来重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