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染过的世界
刘天来将纪政从公安局里送了出来,他知道温谅跟纪苏的关系似乎不一般,所以对纪政也十分的客气。◎聪明的孩子记住超快手打更新 ◎两人来到大门外,刘天来笑道:“感谢纪厂长过来配合我们工作,你放心吧,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应该不会有太大麻烦。” 纪政很感激刘天来这个姿态,他们虽然都算是温谅一脉,但私下其实没什么往来,能这样面子里子都顾到实属不易,他紧紧握了下刘天来的手,道:“多谢刘局了,等事情过了,你一定要给我个薄面,一起喝杯酒聚一聚。” “好说好说,”刘天来笑容满面,道:“有机会一定和纪厂长多亲近亲近。” 辞别刘天来,纪政默默的走在街道上,形单影只,眉头紧皱,一时显得有些落魄。他当然知道刘天来的话不过是安慰而已,在闹市区搞出一死一伤的恶**件,怎么可能会是小麻烦?不过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何晓波这样龌龊的东西也会有如此的胆量,竟然全身绑满雷管,一路跟踪到青河豆浆。 大意了啊! 纪政叹了口气,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缩了下脖子躲着扑面而来的寒风,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给温谅打了电话,话筒那边传来波澜不惊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和语言暗示,仿佛磐石归于大海,深沉不可捉摸。 按照电话里的指示,来到通海区一家门面很小,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饭店,环境不怎么样,生意更不怎么样,大中午的饭点时间,七八张空桌子一个人没有。纪政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温谅,他的心突然急速的蹦了两下,这是紧张到极点的表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温谅,也许是怕那双如论如何也看不到底的眼睛。也许是怕那张无法辨别任何有用讯息的青涩的脸,更也许是对他翻云覆雨的手段感到敬畏,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的所有伪装都无所遁形。 “温少。我很抱歉,这件事……” 温谅摆了摆手,让纪政坐到对面,扭头叫道:“上饭吧。” “来嘞!”里间应了一声,没几分钟一个看上去还有点姿色的年轻少妇端着两碗鸡鸭和乐放到了桌上,对两人甜甜一笑,道:“第一次来吧。尝尝我们家老头的手艺,要是好吃可要常来啊。” 少妇脸蛋清秀,样貌端庄,话里有着浓重的寒亭市口音,可介绍起生意来却熟门熟路,纪政正忐忑不知温谅要跟他说什么话,哪里有心情听她闲聊,却碍于温谅不好发作。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温谅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赞道:“不错。rou香,汤淳,和乐条劲道,老板娘好福气,你老公有这手艺,将来肯定会发大财。” 少妇正不知那句话得罪了纪政,听温谅一夸,高兴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道:“您一听就是识货的人,可一定要帮忙多宣传宣传。刚开的小店,全靠着您这样的客人帮衬着呢。今个借您的吉言,这顿饭我请了。” 温谅笑着应下了,少妇又聊了两句扭着腰肢去了,纪政突然明白过来,温谅这是故意留出时间让自己静心平气。如果还是刚才那样急躁,只会给他的印象越来越糟。 一念至此,纪政到底不是普通人物,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排尽脑海里所有的杂念,将整个人从各种负面情绪里脱离出来,然后低头吃起了和乐。 温谅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道:“味道怎么样?” “挺好,还是温少你厉害,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找的到。”纪政的家离这不过三四条街道的距离,可他从不知道这还有一家店做的鸡鸭和乐这么地道。 温谅给他倒了杯茶,道:“不是我厉害,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好好聊聊天,正好赶上老板娘在门口招呼客人,我听她寒亭口音重,应该是当地人没错,却也没想到能将寒亭的著名美食鸡鸭和乐做的这么地道……这或许就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纪政刚夹起一块rou腩,闻言手轻轻一颤,香味扑鼻的rou腩随之掉落,啪嗒一声,溅起了几滴汤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温谅当然不会无聊到说这些话,那必然是有所指,塞翁丢了马,他纪政又要丢弃什么呢? 温谅对纪政的失态视而不见,淡淡的道:“说吧,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政放下筷子,将事情说了一下,跟刘天来汇报的没有出入,温谅不置可否,笑道:“好嘛,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跟何晓波计较了,虚怀若谷,安定人心,一切以青化厂的大局为重,到头来还是想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整治他……” “温少,我是一直等到有把握控制厂里的局面,也有信心无视阻力搞好改革的前提下,这才对何晓波动手,不然他那样的无耻小人,我回青化厂的第一天,就要他卷铺盖滚蛋!” 温谅脸色一冷,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如今拳法小成,劲道大的吓人,一掌之威,震的整个桌面都抖了一下,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呢?” 纪政吓的腾的站了起来,支吾道:“不是……我是说,我绝不敢误了公事……” “不敢误了公事?纪大厂长,知道为了让你坐这个位子,我们在许复延面前说了多少好话?让你入主青化厂,等于将我父亲的前程压到了你身上,结果搞成这样的局面,还有脸说不敢误了公事?” 纪政脸色惨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温谅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对,男子汉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就算你亲手把何晓波废了,也不过屁大的事,我连问都懒的问。既然敢把你放到青化厂,我就不怕你整治他,这点担当要是没有,我也没脸坐在这里训你!” 纪政抬起头。迷惑道:“哪……哪……” “还不明白是不是?”温谅眼睛眯了起来,道:“我就给你个明白,我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你还在撒谎!纪厂长。咱们认识的那一晚,你就没几句实话,到了今天,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跟我撒谎!何晓波什么东西,单单因为你开除了他,调查他。就敢背着雷管要同归于尽?他要有这骨气,当年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向元大柱出卖你!” 这番话毫不留情,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像纪政这样的惯犯,旁敲侧击的效果极其有限,还不如这样声色俱厉的直白,能让他铭记在心。 温谅看似火冒三丈,其实心底不见一丝波澜。所谓淡然,所谓暴怒,都不过是权术。是机谋! 纪政心头一沉,他做的那件事应该没外人知道才对,可看温谅的意思,明明是知道了什么,当下不敢再有隐瞒,低声道:“温少,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这事牵扯到苏芮,我不好开口啊。那天你打跑何晓波之前,他。他跟苏芮说……” 温谅见他提到何晓波时满脸狠色,几乎要生吃其rou,不由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坐下吧,那次的事就不用说了。我只想知道。除了明面上这些东西,这一次你究竟还对何晓波做了什么?” 纪政沉默半响,道:“我让秦勇勾引了他老婆,还拍了照当面砸到了他的脸上……” 温谅目瞪口呆! 原来纪政重获自由之后,苏芮就把那天何晓波来家里的言行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他,世上再没有比因为兄弟背叛而身陷囹圄,还差点搭上妻子清白更容易激怒一个男人的事了。纪政从来不是善男信女,背叛之恨,辱妻之耻,以他的心性,不将何晓波搞的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绝不会罢休。 所以纪政主掌青化厂之后,先是约谈何晓波,宣称既往不咎,然后继续对他委以重任,这样一来可以打消何晓波的顾虑,继续将他留在身边,以方便找机会整治,二来也可以借此稳定人心,用最短的时间控制青化厂,巩固自身地位。如此下来一个多月,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温谅将秦勇介绍进了厂里,没过几日,纪政突然发现秦勇这个人有个天赋,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女人,他都能第一时间混成老熟人,加上长的人高马大,嘴巴又甜,还当过兵,不久就成为青化厂名副其实的妇女之友。
偶尔一次,纪政见到秦勇在跟何晓波的老婆刘梦聊天,刘梦是厂子的仓库管理员,年轻时身段样貌还都过得去,不过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发福,又懒的修饰自个,也就一个极其普通的中年妇女,何晓波嫌她人老珠黄,整日吵架,夫妻感情很一般。秦勇嘴皮子利索,本人又荤素不忌,胃口大好,愣是三言两语将刘梦逗的嘴巴都合不拢,动不动的还用手打秦勇两下,那眼神,好像大姑娘怀春一样。 纪政由此留了心,将秦勇从保卫科调来给自己当司机,酒啊烟啊随便给,他何等手段,没几下就把秦勇给彻底收服了。此时青化厂也趋于稳定,各种改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纪政见时机成熟,暗示秦勇将刘梦勾搭上了床,一个巧言令色,别有用心,一个空床已久,如狼似虎,很快就发生了实质关系。 这种关系瞒着何晓波快有一个月,纪政还让秦勇拍了几张暴露的照片,然后开始集中力量查何晓波担任生产计划科科长期间的账。作为青化厂最重要的部门之一,要是不贪一点,岂不是给干部们抹黑?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马脚,厂子里开始传得沸沸扬扬。一边倒的骂何晓波黑心烂肺,大家眼看都揭不开锅了,全都憋着一股劲,想把青化厂的效益给搞上去,挽救这属于几代人的青州骄傲,可你丫的还敢贪污,挪用?这不是往发动机里倒地沟油,给孙悟空戴紧箍咒,尽扯后腿了吗? 一时舆论愤愤,纪政推波助澜,暗地放出风声,不仅要开除何晓波公职,还要把他移交司法。何晓波终于走投无路,连夜到办公室求见纪政,跪在地上脸都抽肿了,贪污的钱可以还回来,工作也可以不要,只求能放他一马,不要走法律程序。 这在当年是很普遍的事,许多国企内部都是这样处理,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一般最多开除公职,不至于闹到这个田地。何晓波还不知道苏芮已经将那天他上门威迫的事告诉了纪政,以为身为女人对这样的羞辱不好开口,这也是纪政之前的宽容让他有了误判,要真知道了那事,哪个男人能等到今天才发难? 何晓波存了一线期望,不就是当初出卖你吗,可最后你不也没受什么损失,还因祸得福登上了厂长的宝座,我得罪了你,好,认了,钱、工作统统不要,像个落水狗一样净身出户总可以了吧? 何晓波从来没有想过,纪政不仅要在现实世界折磨他,还要在精神层面彻底的摧毁他!不仅要打落水狗,还要剥掉他的一层皮! 当何晓波将自己抽的满脸是血的时候,纪政稳稳的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个人,那种“一朝权在手,快意了恩仇”的感觉充斥胸怀。 还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被人一脚踹进那个几乎让人窒息的地狱,面对亲生女儿说出那样无耻之极的话,卑下的低着头,弯着腰,可怜,哀鸣,悲愤,无力,血从口腔流进肺腑,然后倒灌进眼球,整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 血淋淋的红!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纪政此时的心情,他从抽屉里抽出照片,伸手一挥,洒在了何晓波面前,声音冷的几乎可以冻住夏日的太阳,道:“明天,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青化厂人最多的地方,你不仅要进监狱,还要戴着这顶绿帽子被人嘲笑一辈子!我在乎你贪那么点钱?在乎你这破科长的职位?我要的,是你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是你妻离子散,生不如死!”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