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卜丹泽大婚
漠南大地迎来了初夏,于子非一行人跋涉良久方才回到草原。 “师父可算回来了,我与阿艺斯的婚事筹备良久了,”耶律楚和非常高兴,“只等师父回来。” “快看看谁来了,”于子非笑道,“怕是有人比我还期待你的大婚。” 耶律楚和向帐外望去,一个老妇人在侍从的搀扶下站在外面。 “她是?”耶律楚和似有所悟,“难道是?” “是你的生母萧品灵。”于子非赶忙把萧品灵接进帐内。 在母子团聚之后,耶律楚和本想改名杜和,但他觉得这个字不霸气,想来想去,还是叫回卜丹泽吧。 一个月后,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终于到来了。很早,孛贴儿作为媒人,早就带着哈达和酒来到漠北,确定双方属性、八字等相合之后,索阔带着家人一道来到漠南。 阿艺斯身着婚服跪坐着,索阔妻子把红色盖头慢慢盖住她的头和脸,并为其抿上一口洁白的乳汁,这是草原上的习俗。作为嫂嫂,她看着阿艺斯紧张的表情不免有些担忧。 “嫁给他你不开心吗?”她问阿艺斯。 “不是不是,我就是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阿艺斯连忙摇头。 “你是她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更代表了回颜部对他卜丹泽的支持,他不会亏待你的。”嫂嫂安慰她。 卜丹泽身穿崭新的袍子,腰佩弓箭,骑上膘肥体壮的种马,先是绕着香炉三圈,而后带着接亲队伍奔向索阔大营。按草原习俗,阿艺斯身穿盛装,与自己的郎君并肩骑马,再绕香炉三圈,进行祭拜。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帐内,嫂嫂为阿艺斯和卜丹泽斟满奶酒,二人各持哈达一端,张宏洨念着祝酒词,然后在众人注视下喝完交杯酒。在返回途中,未婚的小伙子们骑着马追逐着新郎官,抢走卜丹泽的随身物品,他也跟着大家闹起来。到达之后,萧品灵拿来一根羊肋骨给阿艺斯分发,这个习俗意味着她少女时代的结束,正式成为新媳妇了。 阿艺斯坐在床前,穿着传统的红蓝相间的服饰,袖边镶着黄边,肩部多出一块白布,绣着牡丹,红绿点缀其间。耶律楚和喝了许多酒,但还是很清醒,半夜,送走了客人之后,他没有忘记端来一盆水。 “你不帮我掀盖头,我咋洗面啊!”阿艺斯装出很焦急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看我这愚笨的。”卜丹泽赶忙放下水盆。 在他掀开阿艺斯盖头的瞬间,她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紧紧抱住了他。 忽鲁颜哥一行恰好赶上了耶律楚和大婚,便留下来多待了半月,忽鲁颜哥和萧云贵等人整日饮酒骑马,过得倒也舒服,只是耶律子荨觉得受到了羞辱。 “太师,我知道,是你将可汗一手带大,并交给他武艺,支持他复仇,”忽鲁颜哥回中都之前找到于子非,“我想你是值得信任的。” 于子非很诧异,对于这个人,他只是听说过,他是耶律德荣提拔起来的将领,传言耶律德荣只跟他见过一面就非常欣赏他,后来便提拔他做了军中参将,此人想来和自己并无交集,不知道为何突然找到自己。 “我想太师肯定不记得我,但我对太师是印象深刻的,”忽鲁颜哥回忆起来,“那还是耶律洵在位时期,我当时还是皇宫内一个不起眼的侍卫,负责看管宫门,时常看见你和道己真人一起进宫面见陛下。” “哦?那我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于子非很惊喜,“那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将军见谅,不知将军找我是为何事?” “有件事确实藏在我心中太久了,”忽鲁颜哥忽然声音变得低沉,“你应该记得耶律洵当年是因一场怪病暴毙,非常突然,你是否有过怀疑?” “难道另有隐情?”于子非追问。 忽鲁颜哥点点头,说道:“本来这个秘密我是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只是我还是难以心安,怕我一日死后,真相便永无天日,因而想说与太师,毕竟你也是当事人,还远离中都。” “那你说。”于子非眼睛一眨不眨。 “我所言可不是坊间传闻,而是当年亲眼所闻所见。那时,耶律洵新婚不久,男女之事不太行,而恰恰又娶了一个那样美丽的皇后,因而他十分着急。太医用过各种方子都无效果,于是宰相张全国请来闻名江湖的神医张明仲为其开药医治。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张神医嘛,到处云游,怎能不知,传闻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术,”于子非想了一会说道,“但其进宫为陛下看病,我倒不知,甚至一点风声也未曾听到。” “于太师不知倒也正常,想来男女之事不行这种事,也算难言之隐吧,”忽鲁颜哥接着说,“本来我也并未多想,直到耶律德荣提拔我做了军中参将,与宰相张全国有了接触。他一直试图拉拢我,直到一天,他得知我之前作为宫门侍卫的经历,就无缘无故陷害我,将我关在大牢中,一关就是十年。” “哦?这是为何?”于子非问道。 “我在牢中反反复复思考,也只有他带张神医进宫为陛下看病那次,我们有过交集,所以我觉此事必有蹊跷。此后不久,耶律洵就暴毙,毫无征兆,因而我一直怀疑是否可能是为人投毒?”忽鲁颜哥说道。 “张明仲在药中下毒?”于子非若有所思。 “但所有用药都有内侍提前试过毒,没啥问题。”忽鲁颜哥回忆。 “哦?”于子非越来越迷糊。 “我也想了很久,也没看出来啥,直到来草原遇见了于太师,我才若有所悟,”忽鲁颜哥继续说,“恕我直言,太师可否真了解你师父道己真人?” “说来还真是心酸,我师弟已经与师父决裂了。他确实有太多事瞒着我们,我曾经还以他为榜样,没想到他可能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于子非感叹。 “原来太师已经心里有数了,之前我还担心,”忽鲁颜哥抬高了声调,“你还记得在耶律洵病重前一天,你和道己真人一行人进宫献丹的事?” “仙丹有毒?”于子非立马否定,“不可能的。我们跟随师父炼丹,虽然这些年没看出来丹药真得能延年益寿,但那些丹药我们几乎都吃过,没听说谁中毒。” “丹药是没毒,我想张明仲的药也没毒,但二者放到一起呢?”忽鲁颜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听闻这个张神医极为擅长使用多药配合,都说他可以使用毒药配合解药,达到让人假死的目的。” 于子非仔细回忆每个细节,如果忽鲁颜哥猜测是真的,那师父和张明仲或者张全国关系必然不一般,这一点他之前确实忽略了,张全国这个人一直都很低调。但师父为何要害先帝?是为了帮耶律德荣上位?那救出两个孩子并嘱托自己辅佐他们复仇又为啥?
“我不了解道己真人,但我对张全国有所了解,”忽鲁颜哥打断了于子非的思路,“实际上,他一直扶持自己的势力,甚至一直想在军队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不臣之心久矣。只是这些年耶律德荣牢牢控制着北辽,张全国始终没能有一支效忠于他的军队,当年他主动结交并暗中扶持我,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知道我当年目睹了耶律洵死亡的全过程后,也没有杀我这个知情人,仅仅把我送入大牢,其实是想让我做他军中的势力。此人根基颇广,最近新君继位,中都之事依然非常依赖他。” 说到这,于子非突然想起来,当年杜仁在中都代表晏州和谈时,宰相张全国实际上是反对和谈的,为此,耶律洵多次在师父面前抱怨,还多次流露要换宰相的想法。 “这么多年的事,即使怀疑,也很难去查清楚了,还是算了吧。”于子非说, “张明仲半年前曾出现在汴郡,江湖传言,有人花大价钱找他求药。如果太师真有心,不妨再跑一次中原。”忽鲁颜哥建议。 “半年前?”于子非有些懊恼,“那时我也在汴郡。当时兵荒马乱的,都巴不得离开呢。” 有时候,于子非真觉得自己累了,这些年到处漂泊,难得安稳日子。有时候想,真是厌恶了这些纷争。 耶律子荨来到草原后,就被安置了下来,虽有人伺候着,但她还是很不高兴。 “你是在羞辱我吧?”卜丹泽第一次走进北辽公主的帐篷,就挨了当头一棒。 “我做了什么?”他一脸无辜。 “我来到草原,还没见到自己的夫君,就赶上他和别的女人成亲。”耶律子荨生气地说。 耶律楚和顿时觉得她很与众不同,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这个姑娘,她面相清秀,却又不乏女子韵味,黄白相间的上衣搭配白色丝绸裙子,着实有点公主的气质。她生气的时候,目光如炬,脸憋着好大,嘴撅起来,一股不服气的样子。 “那是对不住北辽公主了,”卜丹泽难以掩盖自己对这个姑娘内心的喜欢,“你不要放心里,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什么时候娶我?”耶律子荨趾高气扬地说,像一只充满战斗欲望的公鸡。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不要逼我。”卜丹泽笑着说。 “反正都是侧室,晚一点就晚一点吧,”看着被她唬住的卜丹泽,她此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好怕我哦。” “你第一次见我就没啥别的说的吗?”刚刚,他被她搞得很紧张。 “我说了有用吗?”耶律子荨歪着头,“我说,我来的时候哭了一路你会放我回去吗?我说,你立我为正室你愿意吗?我说,那个中都的耶律楚和杀了我父亲,你愿意出兵为我报仇吗?” 卜丹泽从心里知道,虽然第一次见面,虽然只看了一眼,但这个姑娘已经深深吸引住他。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姑娘,有脾气,敢言语,却又通情达理。此时,他有点后悔已经娶了阿艺斯,他感觉到了一丝愧疚,这对阿艺斯不公平。 “你太招人喜欢了。”他对耶律子荨说。 “大汗别忘了,你是草原上的狼。”耶律子荨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