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一绽龙枪败剑臣,惨淡将军说白马
说这赵弼一枪以四爪蛟逆生入应龙境,虽轻易胜了李旧,也须强压经脉气息才不至流转不开。见他背手持枪,枪尖曳地绽出一路光火,他不再妥协,愤恨那些朝廷的鹰犬,不甘心再为了这样一干人等鞍前马后,他赵弼,该有自己的江湖,该有自己的意气豪情! 周围的禁军甲士围上前去,李旧只道纵然赵弼强入应龙,却万万不可能长久维持战力,在间隙之中艰难爬起,退到一众兵甲身后,正待将赵弼活活耗死。 赵弼倒也不避不让,这蛇矛挥洒,龙枪急转原本为马上功夫,若在烟云白马上,此时的赵弼只怕是千军万马倒也冲杀得过。如今落在地面之上,施展不开全数长短,索性将蛇矛枪杆撞上肩头,竟然断去一截。招式呢,全然不曾变化,直将手握持住白刃,照旧直取李旧而去。 只是因为他,带着一张黄纸便要这座他赵弼守了二十年的姜武城,便要他赵弼为虎作伥,便要他赵弼闹得妻离子散!纵然那八百甲士层层拥护,他赵弼也一枪一枪地捅出一条血路开来! 未及李旧调息伤势,只一晃眼,那寒光,血光便已一齐杀到近前。他平生又何曾见这等气象?仰面望着面前犹如战神一般的将军,不,说是将军,于他而言却倒更像杀红了眼的恶魔。从他修炼入道以来,李旧还是头一回感到这样深邃透骨的恐惧与无助。 瞬息于后,刹那斯前。 一剑飘来正挑开李旧眼前的长枪,挡住赵弼去路。细看下去,竟是少状元陈新门下剑臣沐远风到了。 帝门三鼎甲中老探花李旧握三千禁军,病榜眼吴衣统领整个太医房,唯独这少状元陈新惊才绝艳,手下只有剑臣沐远风与剑傀欧阳错二人。虽然只二人,却被誉为自剑圣柳棋春之下南靖中剑门魁首,江湖之上也最令人闻风丧胆。 这些事理赵弼那曾理会,仍然使蘸血的蛇矛逼来,红眼中只当是一个平常甲士般急步近前挑开便是。却不料面前来人本来剑意凋零,不知怎的,一时剑光直转,向身前一剑竟有如大河奔涌之气象。 “沐公子好生武艺,这一招长剑流水已似尽得陈状元风神气宇。”李旧不由得赞叹道。 “屁话!”沐远风分毫不理会身后之人的赞叹,自顾承前剑意,却成守势。再看去,那赵弼竟凭血rou残枪便与那扑面的满天剑气对冲,立时盔甲俱毁,蛇矛不退反进,直是步步狰狞。 一步挺龙枪划地,截断万里奔流。 两步将长缨盘腰,转过千般剑意。 三步把寒芒横过,内有百丈龙吟。 三步近前,赵弼须发尽白,直是损去寿数才换得这昙花一现的枪法,破落身前的剑似江流。 剑臣立时被毁去剑意,失了心神,一时再无从招架。只得把全身真气落在剑端,一阵胡斩乱劈来,又哪里抵得过?只凭浑然剑意,勉强招架三两,顷刻便落了下风去。 赵弼也知维持应龙境时数不多,更相催步来逼,这沐远风此时却连招架的半分心气也失了,分明后跌一步坐在地面。 剑臣沐远风除那年在山门遇见陈新之外,头一回败得如此彻底,不同的是,这局不是比武,要分生死。他倒坦然,技不如人,剑意差强,死于敌手却也无话可说。 可再看赵弼,竟不再向前半步,反而是止了枪法,立住龙枪站在沐远风身前,毕竟一副血rou之躯,到底支不住应龙境界,终于力竭而死。 退在一旁的李旧见了,立时使起全身余力,轰然一掌,那拍山掌力顿将赵弼毁去身形,只有一柄蛇矛深入地面数尺,端的纹丝不动。 沐远风仍倒在地,抬头凝望向那柄蛇矛,久久未曾回神。李旧打出一掌也单膝跪地,连起身的气力也不曾有了。 良久,李旧刚缓过起身,沐远风亦走去拔取了蛇矛,自顾拂袖而去,兀自无言,各向南北。 正是“枉然作诗三万首,偏被长缨解风流。” 更说来田北秋与陆逢虽破重围,却失了陆沉陆浮与一众青门义士,不免捶胸称憾。正悲痛之余,却思量赵弼所言所遗一女,顾他舍下身家相救,这所托更万万不可辜负,可彼时事态紧急,未曾问些周全,只好心下记着再做寻将打算。
却正当此念,这烟云白马与青云垂一时竟过了数十里,更看远处,只见那银鞍白马金羁玉络,少年将军银枪披挂,浑一副顺平侯形貌的人快马向来。 田北秋胯下那匹烟云白马见了来了顿时失了使唤,奔到那一人一马跟前,立一挺身,两足站起,便把田北秋逼落下来。来人亦滚鞍下马,端立一旁,候那二马相叙。 田,陆二人见这两匹白马生得一般无二,心下便已有了猜想。二马旋步数圈,田北秋那匹烟云白马突起一声嘶鸣,径直向一旁山石撞死。 面前来人正色道:“马是好马,却也不必可惜。这二匹烟云白马本为母女,这马乃至诚之兽,首曰事主,次为至亲。随你来便是家父有失,见了幼马它心上便再无牵念,这才轻易结了性命。”话说如此,那人脸上竟无半分喜怒之情色。 陆逢暗想:好一副淡漠心肠,若不是赵将军交代,决计看不出她是女儿出身。正欲寒喧问讯,那人却道:“更莫多言,吾名赵观某,唤赵公子便是。姜武城的因由且不消道来,只说我仇家名姓。” 陆逢还正端详,田北秋张口已答来道:“帝王门三鼎甲中的李旧,金错刀门杜清。” 来人拱手:“海阔天空,自然供我容身之所。赵某告辞,万望后会无期。” 陆,田未等说还,赵观某便蹬步上马,扬鞭去了。 陆逢道:“我倒听家父讲过,这赵弼家有一女,不爱女工织巧,反而醉心武艺,竟胜过族中众位兄弟,蛇矛虽有化龙之法,但修炼太难,以致姜武赵氏此一辈均使蛇矛,反至她手中竟能把银枪舞出风彩。但生性漠然无亲,又无帐营之便,赵弼便允她到姜武城外的住姑山上设了岗哨,平日极少还家。我见她如此神貌,想是赵将军之女无疑。” 田北秋道:“我只道她独身一人,若报仇心切,一时失了手段,我等便是万万对赵将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