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失业者的救赎（二）
· 2016.02.02.1638 · 虽然遍及蓝区的地下排水设施往往受到流浪者的欢迎，但它们并不是整座城市中最隐秘最下层的存在。 比起其他流浪者来，早年曾供职于城市规划部门的霍夫特先生熟知这座城市中相当一部分的构造，自然对栖身之所有着更好的选择。 顶着昏暗的灯光，墨绿色的长龙轰隆隆地远去了。弧形的拱顶下重新恢复了漆黑，就像通往深渊的洞窟。淡淡的光芒跳跃在影人的指尖，随着手臂的摆动不住地摇曳。一支冷光手电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但为了避免被发现，这种强光源他却不敢现在就动用。那光芒的正体，仅仅是一份信息板上显示出的由铁路类标识构成的地图。霍夫特先生在傍晚花费了两个小时才从自己过往工作时收集到的文件中将其翻找出来，自然是为了现在而准备的。 顺着地图的指引，从位于曼哈顿穹顶中的纽约中央地铁站下到最底层，避开前来乘车的人们和四下逡巡的车站摄像头。在一趟列车刚刚开走时，他跳下了高高的站台，尾随着向着隧道深处悄悄地摸了进去。 他的目标是一处检修员的“小屋”。 当然了，精明如霍夫特先生，是不会选择在站台上的那些的。 穿行于曼哈顿地下城中、乃至于整个纽约地下的轨道交通系统是一套庞大的工程。虽然在穹顶城建立之初，新技术的产物已经替代了售票员，替代了列车员，替代了检票员和调度员，但在这个维修无人机难以肆意飘行的地xue之中，人工的检修依旧保有着存在的价值。因此，如同旧时代地铁一般，自规划的初期，这些作为建筑工的休憩所兼日后检修员小屋的场所便已然遍布了全程各处。但自从获得了微型代步工具的配备，检修员的移动能力便随之大大提升，已经不再需要车站之外的据点。渐渐地，一些深埋在隧道深处，有着同隧道墙壁相同材质的门扉后的空间，便渐渐淡出了包括检修员和清理者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 一处远离一切控制设备、尚有着能源和饮水的遗世独立的居所，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城市中的流浪者了。 站在阴暗的隧道最深处的角落之中，霍夫特先生一一计数着身侧经过的壁挂广告牌。当广告牌的数量与预先计算的数值相符时，他停了下来，敲了敲夹杂在两面广告牌之中的墙面。在空虚的回声中，他知道，这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地方了。 远远地，点点光芒正在迫近，那或许只是一列普通的无人驾驶的地铁，但霍夫特先生并不打算以自己的未来去赌乘客们刚好没有注视着窗外。门没有上锁，他在心中暗道幸运，赶紧拉开门，在列车到来前闪了进去。室门的密闭性很好，完全无需担心再次暴露。暗下电筒的开关，强光从霍夫特先生的手中发出，在对面的水泥壁上扩散成一片亮白的光晕。 除了预计中的废弃桌椅等常规摆设之外，在一侧靠近墙角的位置上，紧贴着一个贯穿了隧道水泥外层的大洞。有着尖锐金属外形和闪亮晶体组成的什么东西从洞里伸入到房间中，就像一座带着粗犷风格和奇异美感的壁挂工艺品。但显然，雕塑什么的并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场所中的事物。一边用手电扫视四周，一边向着“雕塑”谨慎地靠近过去，霍夫特先生对于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物体产生了相当的兴趣。 耳鸣了？在锐啸响起的时候，霍夫特先生有些困惑地掏了掏耳朵。但很快地，他发觉到了声音真正的来源：那个“雕塑”。幽幽的光芒从雕塑的夹缝中细密地洒出，即使在手电的光斑中依旧清晰可见。吱嘎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明显地震颤不和谐地响起，很明显，这个看起来像是雕塑的东西正在逐渐苏醒过来。 绿色！无边的绿色！就像恢复了能源供给的强光灯泡一般，金属的框架中镶嵌的晶体突然爆发出莹绿的光芒，在触须一样的机械弯管的托举下向着自己逼进过来。惨绿色的烟雾淡淡地向外逸散着，伴随着的还有轻微但显然飞速攀升的电火花的劈啪声。若说第一眼见到那些晶体还不能判定的话，此时的情景便已然证实了它的正体。在这个饱受莹绿的灾祸数十年的世界上，没有谁还会对这样招牌式的离子放电感到陌生。 霍夫特先生的兴致已经完全消失，他惊恐地后退着。但莫名的眩晕感迅速袭来，意识模糊之中，一把老旧的椅子将他绊倒在地。他猜测那眩晕感是辐射造成的，但奇怪的是，通常的晶矿辐射应该并没有这么厉害。 等到眩晕感褪去，霍夫特先生再次恢复意识，发现那带有晶体的部分正静静地悬在一米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就像能源消耗殆尽似的，晶体的辐射和尖锐的啸鸣全都消失无踪了。但即便是静止之中，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淡淡的威胁感，就像是对没能干掉自己的不甘。 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霍夫特显示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了。这个诡异的物体哪里是什么工艺品，分明就是种危险的仪器嘛。使用晶体聚合材料的设备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使用原矿作为组成部分的仪器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这里可是穹顶城，又怎么会有晶矿原矿的？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穹顶洒在车站前的广场上时，尚有些恍惚的霍夫特先生才惊觉到时间的流逝。或许是眩晕干扰了对时间的感知，就在他看来只有几分钟的眩晕之中，不知不觉间夜晚已然过去。 晨出的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征程，三三两两地涌向这座有着中心之称的交通枢纽。尽管霍夫特先生的衣着款式还算得体，但在地下那处废弃了近十年的房间的地上匍匐了一整个夜晚之后，沾染了大片尘霾的形象却也相当引人注目。 忍受着涵养良好的路人们假装漫不经心地从自己身上掠过的目光，霍夫特先生感觉自己已经身心俱疲了。遭遇了此等事情，又哪里还顾得上原定的目的？卧室里的软床是他此时心中唯一的念想了。 现在回家补觉的话，或许还能赶上晚餐的吧。 一边向着家的方向移动着，默默计算着疲劳度的霍夫特先生这样想道。但就在和一名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 2016.02.05.0536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