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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汉高祖,竟然穿越宋高宗?风起临安第8章牵一发而动全身最新网址:八月十八,宋,临安城。

    赵鼎与刘子羽两个正在商量着从郴州调粮的事情,宫内署衙的大门却被人给一脚踢开了。

    是的,是一脚踢开。

    本来还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中书省来撒野。

    但看清了来人的脸,赵鼎也就释怀了。

    只是笑道:“宗正哪里来的这般火气?这天下还有谁敢得罪您不成?”

    赵士眉毛一挑:“赵相说笑了!”

    “某这般虚职,确实是比不了二位……不然的话,人家也就不会把某当成傻子一样来骗了!”

    赵鼎和刘子羽相视一眼,两人俱是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笑意。

    赵相爷抚须道:“宗正稍坐,且先饮点茶水。”

    “赵鼎!”赵士再也忍耐不住,“你不是说官家去明州游玩去了?”

    “为何,为何……”

    赵家大宗正将一纸文书拍在了两人的桌子上:

    “你自个儿看看!”

    赵鼎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份说书的话本台词。

    ‘赵皇帝真龙之身,独自一人提剑在寿州城下大骂道:‘既见天子,为何不拜?’’

    ‘那寿州知府被这一吼,顿时三魂失了两魂,七魄没了六魄。’

    ‘又见皇帝挥剑指天,霎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众人只见云雾间站了百万天兵……金人莫不是争先跪拜,伏首求饶,动作稍敢怠慢,立马便被闪电劈中,没了性命……’

    赵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百姓们的想象力,怎的就如此丰富。

    又不曾想到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自己都才收到消息没多久,连这种本子都出来了。

    见赵士气鼓鼓的模样,他开口劝道:

    “宗正为何生气?官家前线杀贼,挣的是咱大宋的江山,如今喜讯传来,您当高兴才是。”

    “高兴个屁!”

    赵士也当真是看人下菜,昔日秦桧做宰相的时候,知道那位心眼儿小,便时常奉承着。

    如今换了赵鼎来,倒还摆起了他赵家族长的谱儿来了。

    “本王就问你一句,若是……若是官家出了什么事儿,这该算谁的,谁来担这个责任?!”

    知道皇帝对宗室忌讳得深,赵士乃是当年从龙、勤王的大功臣,虽然被封了个齐安郡王,但少有在人面前用这个郡王身份的时候。

    今日这般说话,已经是动了极大的火气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一个月前刚知道皇帝心意的时候,他们比赵士还急。

    刘子羽终于开口道:“宗正赤诚之心,我等自然是知道的。”

    “但官家决定了的事儿,咱们谁又能拦得住呢?”

    “拦不住就不拦了?!大宋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模样,若,若是又乱了,尔等当是最大的祸患!”

    “秀水县丞赵子偁之子,现在正在宫里。”

    “赵……”

    赵士声音终于低了下去,他闷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

    最后才像是妥协一般,拱手道:

    “既然官家早有安排,那倒是某多虑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心头却没有半点轻松。

    甚至,比知道皇帝去了前线,还要沉下去几分。

    赵子偁,太祖皇帝第四子、民间称呼为‘八贤王’的赵德芳之后,与当今皇帝同辈。

    之前说过了,太祖一脉除了姓氏,别的几乎与庶人无异。

    这赵子偁能当上秀水县丞,已经算是太祖一脉里,非常有本事的一个了。

    可再有本事,那也还是太祖一脉的人。

    这些文人们叫了快一百年的‘还位太祖’,若官家真有了什么闪失……

    算是认下了这个事儿,不过赵士并没有就这么离开。

    他现在与朝中不少的大臣,与临安百姓,还有天下百姓都一样。

    有些激动,又一头雾水。

    不是说好不打了,怎的才两三月的时间,就又打起来了?

    而且,还是这边主动的出击;

    而且,还是当今皇帝带的头!

    无论如何,他也要弄个清楚明白,大宋现在到底是在作甚!

    一股脑儿抛出了无数疑问,问得赵刘两人又只是笑。

    正当他准备开骂之时,赵鼎又连着取了好几张纸过来:

    “此乃三日前的军情急报,宗正看了便知。”

    赵士急忙接了过来,一张一张的看了下去。

    越看,心里头便越是惊讶得紧。

    ‘右汉军张俊部急报,陛下亲率我部诸将于八月十五取下寿州,此役共杀贼千二百,俘获贼寇三千余众;陛下神勇无双,亲自上阵杀敌,斩首一千级。’

    “这……”

    赵大宗正有些回不过神来,‘陛下’、‘亲率’、‘上阵杀敌’这些个词,他都认得。

    可是连起来看,又怎么都看不明白。

    “斩首一千级?”

    见两人并不回答自己……赵士也不是小孩儿,知道冒功之事在军中常有。

    只是报上来的这数量,会不会太夸张了一些?

    又往下看:

    ‘右汉军韩世忠部,于八月十五取下淮阴、涟水、沐阳三地,欲八月二十日前进军海州。’

    ‘右汉军杨沂中部,于八月十五进军泗州,目前已将泗州合围,十日之内必将破城。’

    ‘右汉军赵密部,于八月十五取下灵璧,宿州之贼正支援来此,我等将在此拒敌。’

    ……

    两淮……全动了?

    宋国三线,右线倾巢而出,念着汉中与荆襄距临安太远,就算有动静,也不会这么快就传来。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次皇帝是玩儿真的了?

    赵士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痴傻,皇帝都亲自去了,那还能玩假的不成。

    只是前些日子才签好了和书,这才几个月的时间,皇帝便背了盟约……

    此番变化,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快时间的接受。

    难以接受的又何止是赵士。

    消息传到信阳的时候,刘錡才从光州征粮回来。

    此次官家把他派到了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替岳飞解忧。

    而且,还能帮忙给旁边的张太尉兜兜底,但凡那位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在这里也能帮得上忙。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亲自跑到了寿春去,还率兵夺下了寿州。

    自然了斩首一千级这种话听听就好,官家又不是项羽……就算是项羽,斩一千头猪也得力竭。

    等到韩世忠他们几个的军情传来的时候,向来沉稳的刘信叔也有些坐不住了。

    倒不是想着争功什么的,而是之前出临安的时候立下了军令状,要在秋收之前出兵。

    现在两淮的人一个个全动了,自己再不拿些行动出来……

    金人又不是傻子,官家闹出来的动静又这么大,必然已经惊动了他们。

    背盟所得的先机,很快就要没有了。

    他按照计划,手指轻轻点到了地图上。

    那里是蔡州的位置。

    此地之重,乃是开封府前的一道重要屏障。

    取了这里,便能遥指许州,过了许州,开封也就在眼前了。

    只是目光所至那颍州的时候,他的手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欠那里的太多了。

    ……

    岳飞一直到了八月二十五,才收到了来自东边的消息。

    上次北伐,他这十万人要兼顾多头,到了后面的时候,不得不分兵往郾城,也就是现在刘錡所在的方向去。

    但现在,他的担子要轻了很多。

    淮河以北的唐、邓二州互为犄角,南阳又是小城,除了汝州之外,他离开封虽然还是很远,但又确实是近了许多。

    这消息让军中上下为之一震,大伙儿都是兴致勃勃。

    毕竟北伐这种事儿,向来都是他们第一,如今落在了人家的后头,自然是心里有些不甘的。

    诸将围坐一团,牛皋吵吵道:

    “官家都已经开动了,咱们还耽误甚么?”

    “韩元帅先取三地,此番已是拔了头筹,若再慢些,人家都到开封府了,咱们岳家军……”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岳飞给死死的盯住了。

    牛皋自知说错了话,啪啪就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是俺没个记性,甚么岳家军!咱们是汉军,咱们是汉军。”

    王贵又是不饶:“说好的二十军棍,伱这胖厮记不得,军棍总是记得,一会儿自个人去领罚!”

    “王猴子就知道害俺,上次你也说错了,怎的没有吃打?”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你……”

    两人吵嘴惯了,只要不太过分,岳飞一般也是不管的。

    但今日……他却忽地垂下了泪来。

    从接到军情之时,这岳元帅整个人便一直都是兴致不高的态势,此时又做了这般姿态。

    除了当年汤怀、去年杨再兴死的时候,大家伙儿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岳云低声道:

    “父亲……”

    不叫还好,一叫,他整个人甚至都伏在了案上。

    牛皋瞪了一眼王贵:都是你小子,把人都给气哭了!

    王贵也回敬了一眼:分明是你自己说错了话,才把元帅给气哭了!

    张宪则是有些狐疑地看向了薛弼,难道是因为落了两淮诸将的后面,所以元帅才作了这般模样?

    虽然都没有出声,但几人生死之交多年,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薛弼轻轻摇了摇头,岳少保巴不得有人在他前面北上,巴不得天下人人都北上,这样的话,哪怕他是最后一个,他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那既然都不是,总不能是高兴得哭了吧?

    这,这不符合岳少保的性子啊!

    终于,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岳飞才缓了过来。

    他眼睛仍是微红,看着众人道:

    “我等,当拼死北伐,方不负了官家。”

    牛皋与他相识于微末,说话也不太顾忌许多,只是回道:

    “元帅这话何意?咱一直做的不就是这事儿嘛!”

    岳飞此时已经缓了下来,开口道:

    “昔日北伐,我等如断臂之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今时今日,陛下以举国之力助我等抗金,沿路州府无不倾囊相助,各地所占所得皆由自行配取……咱们是从百姓嘴里省下来的米,官家碗里舀出来的饭,才填饱了这十万人的肚子。”

    “如此,我等便已万死犹不该悔,可是,可是……”

    岳飞说的这是实情,湖广转运司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如今这般配合,要钱给钱要粮给粮,甚至是荆襄之地的财税,也不再经过旁人之手,直接送到了这中路汉军的手里。

    除了蜀中的吴璘隔得太远,能有如此大的权限之外,哪怕是昔日差点裂土封王的郭药师,也没有到这个地步。

    岳飞,还有这军中诸将,当属大宋立国一百八十年来,待遇最为优渥的武官。

    他说到激动处,又止住了话头,让众人好生心急。

    还是薛弼……不怪人家是做参谋的,脑子反应就是快些。

    这小老头立马跑到了地图前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岳飞这么激动的理由。

    寿州,比起中路汉军所图的州府来说,确实是不太显眼。

    甚至可以说,金人弃了此地,不会有半点的心疼。

    但是,偏偏皇帝去了。

    不但去了,还亲自上阵杀敌了。

    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照着完颜兀术,还有那群不可一世的金国人的性子来说,

    寿州,便将是万夫所指之地。

    或者说,皇帝在哪里,哪里便是金国人将要重军倾压的地方。

    宋金交战,向来以中原为主战场,而今出了变数,东边的压力会大上不少。

    相反的,岳飞这中路汉军的肩头,将要轻松很多。

    这,便是让岳飞如此激动的原因。

    不过也不得不让薛弼赞叹自家元帅,旁人闻言第一时间都只是兴奋,唯独他,一眼便看到了日后的事情。

    等这位军师一般的人物,替岳飞说出了这当中的缘由之后,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那是什么人,那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啊!

    而今却孤身犯险,只为了替自己这些糙人分忧……

    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也不知是哪个菩萨开了眼。

    他可以不去的,在临安城中自有风花雪月、美酒娇人。

    但是他偏偏去了,去过那长途跋涉、餐风饮露的日子。

    这便是咱们的皇帝。

    当中的关系并不复杂,只是稍微一想……不多时,众人便哭作了一团。

    这些个杀人如麻的汉子,流血也不流泪的人,倒也真是动了真情。

    特别是牛皋,捧着他的那对金锏,不住地抽泣着。

    不知道,还以为那是他儿子。

    “啪!”

    一声惊响,让众人回过神来。

    只见岳飞又恢复成了昔日那个模样,他一对眸子坚毅得紧,一巴掌拍到了案上:

    “牛皋王贵!”

    被点到名字的二人不敢怠慢,急忙正身道:

    “末将在!”

    “你二人领邓州之兵,九月前必得拿下南阳!”

    “喏!”

    两人兴奋不已,歇了半年的光景,身子骨早就想活动活动了。

    “张宪岳云!”

    “末将在!”

    “各领襄阳守军一万,九月初五前取了确山!”

    确山便是要向东边去了,是刘錡进军蔡州的必经之路。

    虽然心里有意见,但能打仗就行了,别的顾不了那么许多。

    两人很快也应了下来。

    “其余诸将……”

    岳飞看着众人:“与我一起,同赴汝州!”

    汝州距离开封不过四百里……岳飞一反常态,做了个长驱直入的态势。

    大家伙儿却没有半点异议,应承得无比大声。

    ……

    凤州,大散关。

    这个地方,是关中同往巴蜀的唯一要塞,是汉中蜀中入关的咽喉。

    都说八百里秦川,古往今来,不知又多少人把性命丢到了这里。

    这里是老子西游,授关令尹喜《道德经》的地方;

    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也是从这里入关取的天下;

    后来诸葛武侯数次经过这里……结果到头来也没能见到长安;

    再后来,便是吴阶吴璘兄弟两个,在张浚大败于完颜娄室之后,在这里以少胜多,终究没让金人跨入关内一步。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正站在关隘上,眺望着远方。

    从昨日开始,便有斥候来报,说是对面营寨里的金人似乎有了动作。

    一边在修建木塔,一边又不断地接收从凤翔府送去的军需辎重。

    怎么看,也是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吴璘就这么看着,但他的心思却并不在对面的金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老是能够感觉到,下方的马鸣声、战鼓声、厮杀声一直都在。

    他与兄长不到一万人,将完颜兀术十万人挡在了外面,他还射中了那金国太子一箭,

    只可惜没能取了那人的性命。

    去年金人又来,那时他兄长刚刚病亡,正恨皇帝忘记了血仇,与金人结好。

    幸好金人撕毁了盟约,才给了他出兵的机会。

    不然的话,商、秦两州现在还在金人的手里。

    而去年,皇帝要求撤军的时候,他差点就没忍住,就想斩了来宣旨的宦官。

    反正现在他与自立为王的区别,只在于一个名头,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而已。

    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他也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

    他曾祖、祖父、兄长,全都是宋将,虽然在西军声名不显,但从小受到的教谕,兄长一直以来的嘱咐,让他忘不了,

    忘不了自己是个宋臣,是个汉人。

    可……皇帝不想打。

    轻轻叹了口气,看到远处跑来了几人,吴璘收回了思绪。

    这样一来,下方的诸般声音好似也远去了。

    带头来的那个,是他的部将李师颜,而后面跟着的……看那打扮,又是一阉人无疑了。

    算着时间,应该是临安那边谈出个结果来了。

    而现在,便是要让自己去接受那个结果……

    吴璘面若冰霜,山风吹得他的胡须乱飞,他也毫不在意。

    等几人走近了,李师颜低声道:

    “临安来的。”

    轻轻点了点头,吴璘也不答话,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那人,看得他心里发慌。

    这宦官与武人打交道得多了,倒也还算撑得住场面,笑道:

    “元帅莫恼,下官是来给您传喜讯来了。”

    喜讯?

    吴璘心里头不屑,能让自己继续抗金,那便是天大的喜讯。

    别的……哼!

    见这人好生不识抬举,宦官顿了顿,又道:

    “官家感念武安公之功绩,特地决定追封其为涪王。”

    这话,让一旁的李师颜不禁有些动容……能到这个份上,吴阶当真也算得上是无憾了。

    又想到这位的治川抗敌之功……他吴阶担得。

    吴璘微微颔首:“谢过陛下。”

    皇帝愿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花功夫,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

    他是在安抚自己。

    那他为什么要来安抚自己?

    因为他心中有愧。

    为什么心中有愧,自然是……和了。

    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关怀,吴璘并不看重这个,他知道,若是吴阶在,他也不会看重这个。

    宦官有些无语,这人怎的有些油盐不进?

    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代表皇帝来的,你个贼配军与咱甩什么脸色?!

    也没了什么好的态度,尖声道:

    “此外,陛下还有东西要送给元帅。”

    说着,直接便将那盒子递了过去。

    吴璘顺手接了过来,直接便放在了一旁的城墙上。

    他在等这人说正事儿。

    而那宦官,却在等他谢恩。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宦官先没了耐心:

    “元帅何不打开看看?”

    “官家可还有别的旨意?”

    “没了。”

    “没了?”

    吴璘心里头奇怪,见那人目光一直落在木盒子上,便将那盖子打开了来。

    一阵恶臭传来,哪怕是吴璘见多了尸体,也差点没忍住反胃。

    这盒子两层,上面一层摆了好几封信件,那臭味……自然就是下面一层传来的了。

    幸好山风够大,勉强将这味道消散了些,吴璘忍着不适,又轻轻打开了上面一层。

    一个腐烂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盒子里面全是臭水,这脑袋泡在里头,半边已经全部烂光了,哪里还能辨得出来是谁!

    “这是……”

    那阉人心里头大笑不止,自己被这玩意儿折磨了两个多月,如今终于到了你的手上!

    他笑道:“这呀,是秦桧。”

    吴璘,还有周围诸将心里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谁?!”

    “秦桧呀!元帅不会连昔日宰相都不认得了吧?”

    一边说着,风停了下来,那阉人一边捂住口鼻:“诸将都只分得了一块rou,唯有您得了他的头颅,官家对元帅之重,可见一斑。”

    吴璘再也没有了别的心思,赶紧将那信拆开……那信好似有万斤一般,他捧着信的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等只看完了第一封,他忽地朝着东边跪了下去。

    大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见主帅都跪了,几个将领也跟着跪了。

    “臣吴璘……谢过陛下!吾皇……万岁。”

    这样才对嘛!

    宦官瞧着这位转变的态度,替皇帝觉得欣慰了起来。

    ……

    自从那日亲眼见过了皇帝的模样,原本纪五只在思北楼这一条街跋扈。

    现在好了,他在整个临安城里都变得跋扈了起来。

    以前叫他纪五哥的,现在得叫纪五爷才行,若是说错了话,便得吃上他好几个拳头。

    而且走路也不好好的走了,非得走成一个蛇线,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若是谁人敢挡了他的去路,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这般无赖,大伙儿也不知道他的底细,都当他是哪个大官儿家里的衙内,不然的话,又如何敢在皇城脚下这般放肆?

    只有知道底细的,才会与众人说道:

    “这一家人似与秦桧有大仇,那日秦桧被剐,一家三个激动得全都疯癫了,整日里就说什么是皇帝的亲戚,还叫人赵官家姐夫呢!”

    “可莫要乱与人说了去,唉……都是可怜人,大家互为街坊邻居,当彼此体谅一些才是。”

    思北楼的生意倒是没受影响,毕竟这里价格公道,大伙儿也习惯了来此地消遣。

    只是看到老王头父子与纪五时,才会忍不住摇头,无不叹息。

    至于老王头,他压根就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他的。

    只知道大家对他越来越尊敬,平日里见了要么远远的躲开,要么隔老远就打招呼。

    若是亲自出去买菜,人家还得给他抹了零头哩!

    如此,不是看重了他国丈的身份,才会这般又敬又怕,又是什么!

    至于纪五和王小二两个想去皇城里瞅瞅的这种想法,被他第一时间给拦了下来。

    “两个孬货!那宫里是说进就能进的?!”

    “人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等时候到了,皇帝陛下自然也就来找咱们了!”

    “你们两个莫要净想些天鹅屁来吃,给你姐我姑娘丢了人!”

    纪五纠正他道:“干爹,陛下找咱们不能说找,要说召,召见的召。”

    老王头一口便啐了过去:“老子还没有你懂!”

    所有的一切不合理,在知道了自家女婿的身份过后,都说得过去了。

    什么回门,什么不怕秦桧,什么这样那样的,那都是皇家的礼法!

    只是没想到,自家闺女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老王头总觉得自己以前遇到过什么道士和尚的,就与自己说过类似于‘你家大姐儿’有富贵之相的这种话。

    想的次数多了,他自个儿也就当真了。

    而今天,刚过了中秋节不久。

    上次在油炸桧的美食比试里,他思北楼落了人的后头。

    这次做月饼,也没能比得过其他几家大的酒楼。

    老王头痛定思痛,好不容易去请来了建康府的大厨,早好几天就打了招牌出去,但现在饭点了,却没甚生意。

    说没生意还是夸张了,简直是连个人也没有。

    没人的不止是他的店里,是整个街上,整个临安的人,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这是又出了啥事了?

    难道新来的宰相也被剐了,大伙儿都看热闹去了?

    可没听说有这事儿啊,再说旁边就是大理寺,要剐宰相,难不成还能换到别的地方去剐?

    他叫着纪五与王小二去打探消息,没一会儿,纪五便回来道:

    “干爹,我去看过了,不止是咱这里,所有的地方,所有的街上都他娘的没人了!”

    闹鬼了?

    两人又等了好久,等到午时都过了,王小二才慢悠悠地跑了回来。

    “如何了?”

    王小二连着喝了三碗水,这才说道:

    “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咱们大宋,与金国开战了!”

    老王头与纪五同时站起了身来:

    “可不许胡说!那和议才谈好了多久,怎的又打起来了?!”

    “是真的!”王小二又擦了擦汗,“我一直跑到了西湖边上,才在那几个窑姐儿的嘴里知道了这事儿。”

    “不但打起来了,咱姐夫,皇帝陛下,还亲自提剑去杀了金贼!”

    这下老王头再也镇静不了了:“陛下也去了?可别伤着!”

    不但不要伤着,最好连根头发也别掉,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亲女婿。

    “没伤着没伤着!听说咱们大宋军人还没出手呢,姐夫便一人提了一剑,孤身入了万军从中,杀敌无数,只一个人就拿下了寿州城。”

    两人也是当过兵的,此时见王小二说得夸张,心里头反而有些不信了起来。

    看他们这般模样,王小二有些着急:“我骗你们作甚!金狗在寿州城里的十万大军,全被姐夫一人给杀了!”

    “他们都说姐夫是真龙天子,有神明相助,什么关王爷什么张天师,全部都下凡来帮忙来了!”

    “有他们在,咱姐夫杀金狗不是很轻松的事儿嘛!”

    老王头和纪五低头思索了一阵,真是这样的话,倒也是说得通了。

    不过很快,老王头忽地反应了过来。

    他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又赶紧从身上掏了好大一把钱出来:

    “赶紧,赶紧去买香纸烛火,赶紧!”

    见他这副模样,两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拿了钱就赶紧往外跑。

    等到了香火铺子,便正遇到那店家想要关门,纪五赶紧阻止了下来:

    “要买东西要买东西!大白天的,关门作甚!”

    那店家只是摆了摆手:“哪里还有东西卖给你?早都卖光了,我还得去进货呢!”

    纪五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指着店里的柜子上:

    “睁眼说瞎话的东西,没有,那又是啥?”

    “你只管卖,老子不少了你的钱!”

    店家见他无礼,把他推开:

    “这是我家自用的,你要买,自个儿去别处寻去!”

    说着,便把大门一关,将两人给隔在了外面。

    “狗日的!”

    纪五一脚踹在了门上,不想就此罢休。

    却被王小二拉了拉:

    “五哥,你看。”

    朝着王小二的目光看去,纪五只见这临安城的上空,竟然飘起了渺渺烟雾来。

    “这是……”

    两人鼻子嗅了嗅,确定这就是香火无疑。

    这是他们见到过的,最大的香火烟雾。

    也是天下间所有寺庙,所有善男信女都未曾见过的香火烟雾。

    这烟从临安城里的每家每户中升起,透过屋顶,透过瓦片,一直飘到了天上。

    每一个从北南渡过来的人,每一个经历过靖康之乱、听说过靖康之乱的人,

    此时都在家人的灵位前,有人在掉泪,有人在说话,有人在沉默,还有人……在唱歌。

    更有甚者,直接将那灵位抱在了怀里,低声的将皇帝带兵打仗的消息,说与他们来听。

    你们应该能听到的吧?

    你们一定会听到的。

    你们或许已经看到了,看到了已经发生的一切。

    咱们,已经有回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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