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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少年斗胆铺云桥,梅烟推门赴墨阁

    未几,后山动静亦扰至前殿。前来的一众弟子,大都听闻或目睹过张亡心的厉害,远远望了眼,只回秉左云溪道去一片狼藉血迹。

    左云溪在内殿心下猜测该是那失神引的恶咒终于发作,却苦于自己内功失散,再与武斗只怕免不了吃亏,留在后山只怕也周旋不过。他见过张亡心的天资,若三年期满下山,又炼化了他的多年内力,造化便是非他可估量。

    无法,左云溪便领了一众弟子又上了后山。彼时张亡心已整点衣冠,面门静坐下去,仍是原来神色。

    左云溪故作镇定近前向道:“道友如此英姿,不该只困在我齐云山后山这一亩三分田地。如今由我作主,你自顾下山去了便是。”

    张亡心道:“谢过左观主好意,只不过我依袁前辈所言自囚于此,自是不可轻易违诺。”

    “法境在心,不困形徒。你下山只要不为那离经叛道、打家劫舍的营生勾当,到了哪便都算是齐云山。”

    张亡心见他此说,也不更多执意。只道:“既如此,便是应下了。”

    说罢自顾躺下,“明日下山,立时去了,不多生叨扰。”翻身背向道:“正巧,某亦有桩心事未了,值此去办。”

    众人闻此只不敢多言,都带门退了。

    一面的江湖,早被陈新拋下话去:那离经叛道的玲珑白发原是身怀邪功鬼仙游的魔道妖人。风言风语立起江湖,那些正邪两派闻风而动,正名诛贼,实早对这奇功生了觊觎之心。

    张亡心踏下这道山门时尚不知这一路该有诸多艰险,只道是一段寻常兵荒马乱,不碍他往星城去。

    说回江城青门内,陆逢不提这伤势何来,众人只知他带回了位俊俏少年将军。自前度那几番周折,下人飞马来报金错刀屡番引人向各分舵陈说利害,附以利诱威逼,如今竟有许多心智不坚的分舵主倒戈挂了金错刀。

    赵观某在旁听了,道:“教我一枪一个挑了那些叛众便是。”陆逢正惊她亦会为青门cao心,又回过神道:“这商帮中相争,恐不是赵公子一杆银枪便全平得过的。”

    赵观某不悦:“那又如何?不杀一儆百,又能让他们肆意不成?”

    “自然不会放任,只是我青门上下势单力薄,早不似昔时。”却见他目光一时坚毅起来,道:“来人,传令下去,重开乘风逐锦长桥。”

    赵观某一时摸不清头脑,疑惑处看向陆逢,却是一边的近侍开口道:“公子可想好了?开逐锦长桥便意味着让天下人来争青门门主,现如今公子有伤在身,可有十足把握能争到过?”

    “天下事哪来的十分把握?无法,形势已等不得了。”

    那人退下,并不多言。赵观某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所谓逐锦长桥又是个什么门道?”

    陆逢看向她道:“这长桥原是祖上留下的规矩,千面竹筏横断烟波江面,众人急走追寻对岸锦旗,先夺锦旗者得青云垂,领青门漕帮上下。而参与夺旗的唯一前提就是,加入青门。”

    “纵然能凭这种方法吸引门人,又能怎保俱是真心?”

    “人生在世,如何能求一颗真心?我只要那喧天的声势便也是够了”

    话说回来,这长桥一出,竟真引出不少江湖中的能人异士。而门内原本动摇的第二大家世曺家,也着力开始参与此次纷争,毕竟是倒戈向金错刀门为其鞍前马后,还是自领漕帮,占一方水土,但凡有个几分心气便会选后者。

    这曺家小辈之中并无男丁,只有一女唤作姝欤,自幼在家中当男丁教养,苦练家传功夫沅绳绮动,将一条沅绳使得生动,网罗下沧江白浪。女儿身是却无法,只得来争这青门帮主。

    转眼看那金错刀门,自然忍不住要闻风而动,巧遁了十几个高强门人混入江湖异士,争不得青门帮主却也要在这局中走上一遭。

    长桥未出三两日,青门的表面声势,竟然也一时盖过了金错刀门。

    然而下一段因由,仍与那陆家不无干系。

    帝都城内最是繁华的街面上,老探花李旧的府邸。

    李旧自姜武城头一战伤了元气,深居简出,近日在书房内做些挥毫蘸墨的消遣。

    深闭的门头竟吹进了风,甚至带着淡淡的梅香。

    李旧觉察异样,未等抬头,却是一道身形已到近前。再看去,来人不过是个身着布衣的青年。

    他心下一惊,原是江湖上除却陈新还能有这种怪物。可他慌不得,三步之内,若是相斗的刺客,以来人手段,他定无法全身而退。被看出慌乱,只怕剩不下招架之力。

    只好缓身坐下:“阁下前来意欲何为,何不在门前引人通报,这般入内未免让我失了招待。”

    “梅香扣了你堂前的门十一道,到第十二下,我捱不住,只得推门进来。”

    “不知阁下作何称呼。”李旧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接不下前话,只好问起家门。

    来人似乎也根本不曾避讳,淡然道:“不才江秉冬。”

    “江秉冬?”李旧瞳孔急剧放大,终于是露出了惊异神色。按名分,他与梅烟榜眼江秉冬同朝共事多年,却不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听闻他工箫擅曲,作出的词大俗大雅,流传处下至市井教坊,上至金玉楼台,自前朝那几个把文字写绝了的妙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现今这个人就在他眼前,只是不曾想竟这样年轻。

    “江大人来此,不知为何?”

    “陆秉流。”来人拈着手里的梅枝,“在你手里罢?”

    李旧刚想解释,江秉冬立刻接道,“避云居里新来的那个客人。”他没有一丝弯绕“我要带他走。”

    李旧心思怎眼前这人竟如此张狂,直接到他府邸上要人。仍故作道:“江大人此言差矣,为擒他来老朽几近折了性命,除非今日你强抢去,否则恕不能轻易交与。”

    “李虞儿。我替你医她的病。”

    “江大人怎知?”这李虞儿原是李旧未发迹亡妻的遗女,生来一种怪病,气息生机一日弱于一日,李旧为他寻遍了海内名医,也剩不下几年气数。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眼前这个世传只知吟诗填词的梅烟榜眼能夸下这样的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