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小买卖,小人情
夜风刀陈嘉杭砍死两个胡人以后,把刀往肩膀上一抗,站着看着村里的众人,除火焰燃烧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外,鸦雀无声。 陈嘉杭收刀归鞘,双手抱拳,道:“盛隆商行陈嘉杭,追杀劫掠商队货物的胡人至此,多谢各位伸出援手。” 村长反握刀柄倒提刀,双手抱拳,道:“见到胡人,尽可杀之。不必客气,夜黑风高,若不嫌弃,可以在此休息一晚。” 陈嘉杭看了看外面的风雪,愈发的大了,这样的夜是不能走的,一是怕看不清而迷路,二是夜里寒冷至极,强行赶路怕被冻死。 这里就要提到古代赶路,无论是军队行军,还是商队赶路,都是很小心,不能走的时候尽量不走,除非是比较紧急的情况。 有时候碰到大雨,商队都会停下来等雨停,原因是这个时代药物稀缺,医疗卫生落后,也许淋雨之后的一场感冒发烧都能要人命,更别提在北方这种风雪天气夜里赶路,如果没有棉衣、帐篷、炭火取暖,冻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陈嘉杭看着周围的村民围了过来,那死了人的家庭还有亲近的邻居和亲戚,看着陈嘉杭的眼神不善,陈嘉杭本想开口拒绝,但是村长又道:“客人远道而来,小老儿还有一事商量,务必留下一晚。” 陈嘉杭听到这话,便只能道:“劫匪已经授首,我明日再返回自然可以,还要感谢村长收留我一夜,不然这大雪天气,我就算不被冻死,也要受一番苦寒。” 村长对赵山河道:“他今晚和你睡。”赵山河自然明白村长的意思,村里他最厉害,由他看着对方,也算是一点防范。 赵山河向陈嘉杭笑笑道:“陈兄弟,不嫌弃,今晚就在我那睡吧,寒舍简陋,但还能遮风挡雨。” 陈嘉杭道:“出门在外,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是幸运。” 众人又在外面收拢尸首,受惊的马匹,胡人的就堆在一起,陈嘉杭砍下头颅,带回去有赏钱。 村子里死的人,就抬到村里空房间,家人女眷痛哭流涕,有不讲理的扑上来对赵山河哭着骂道:“你个杀千刀的,故意害死我家男人。” 村长也不惯着对方,道:“如果任由胡人进村,村里只会死更多人,你以为胡人会和你和和气气的吗?你到外面看看,咱们这离草原远,那些离边境近的地方,胡人屠了多少个村子。” 让自家人把哭的泣不成声的女眷拉开,把死者抬到空房间里,等第二天摆灵堂,办白事,过了头七再下葬。 又对赵山河道:“家里人死了,说的气话,别放在心上。” 赵山河摇摇头,道:“能够理解,要怪就怪这些胡人好了。” 陈嘉杭在一旁默不吭声,把自己的马和胡人的马一起牵到村里堆草料的房间,陈嘉杭才被赵山河带到他屋里睡觉。 陈嘉杭并不上床睡觉,而是坐在长凳上,靠着墙,身上披着赵山河的一床被子,窗外风声正大,火炉里火焰烧的正旺,为屋里带来暖意。 赵山河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便和陈嘉杭闲聊,道:“从陈兄名字看,是南方人?” 陈嘉杭点点头,道:“是的,自幼和父亲北上做生意,父亲在盛隆商行当管事,我从小习武,就当护卫。” 赵山河点点头,又道:“胡人的这些马不错。” 陈嘉杭听出了赵山河的言外之意,道:“人是你们杀的,马自然归你们。村里人死了,丧葬费和安家费总要有一些。” 赵山河又点点头,觉得对方很会来事,便道:“今夜多亏陈兄,不然村里还要再死些人。” 陈嘉杭摆摆手,认真的说:“今夜的事,本与你们无关。我追杀这些胡人,也不知道他们的逃跑方向有村庄。但若是严格来说,村人的死,我也有一份责任。” 赵山河没多说什么,屋内又很快沉默下去。只剩下柴火发出劈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音,照亮了两人的脸庞,温暖了这件小小的屋子。 北方一到冬天就需要大量的炭火取暖,炭火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无烟煤,那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 赵山河只用得起普通木柴烧出来的木炭,木炭有烟,需要在屋里开个烟囱保证室内室外空气流通,才不会被毒死。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了,死了人的家里也没有一直闹下去,这偏僻的小山村虽然离草原上的战争很远,没有经历过兵祸,不知道什么是十室九空。 村里人大部分也没有杀过人,只是在山里打猎而已。 但是并不代表村里的人就没有见过生死,相反,若是碰到灾年,村里死的人未必少。而且,进山也不是一件安全的事,碰到那种冬眠结束、饿到皮包骨的熊瞎子,或者是哪一个不幸的被吊睛白额虎看中,说不定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又过了一会儿,赵山河主动开口,道:“我叫赵山河,不知道哪里人,从小被我父亲带到这个小山村里生活。” 陈嘉杭看了赵山河一眼,便又垂下眼帘,似睡非睡,道:“北方战乱,能在小山村里活下来就不错了。我在盛隆商行呆了很多年,每年都有人死。有的是被土匪打劫砍死,有的是被胡人打劫砍死,还有的是被同行竞争给阴死。” 赵山河道:“是啊,活着就不错了,今晚能只死两个人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其实村里人对陈嘉杭是有敌意的,在这群人的心底,没有什么这那的道理,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胡人是被陈嘉杭给驱赶来的,死了人,陈嘉杭也有责任,所以陈嘉杭开口的时候,村里除了村长没有人说话。 陈嘉杭看村里人围杀胡人的时候,心中热血涌动,便一催马匹,进了村,砍了胡人。砍过之后,才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虽然自持武功高强,不怕这群乌合之众,但身旁的这位也是一刀连刀带人砍死的好汉,那村长手底下也有些本事,若是村民用弓箭围攻,自己未必能走了。 所以陈嘉杭并不敢睡,时刻保持警惕。 而之所以答应留下来一晚,也是因为村长说了那句有事商量,若是不留下,对方当场翻脸可不好办。 赵山河又接着道:“你放心,村里人还是讲理的。村长找你的确有事。”
陈嘉杭道:“何事?” 赵山河道:“我们小山村子贫困,往年只有两样收获,一是种地,但是北方苦寒,粮食产量低。二是打猎,但是打猎不一定每次都有收获。村子里想买些更好的弓箭、刀盾、长枪,还有布匹。若是今夜有刀盾长枪,那几个胡人不可能砍死一个村民。” 陈嘉杭道:“买武器很正常,北方战乱,百姓为了自保,多会结成堡寨,堡寨内青壮持弓箭、刀盾守卫堡寨。但是你们有钱买吗?买布匹又是为了什么?” 赵山河道:“那些胡人的马值钱,北方最值钱的是什么?粮食还是武器盔甲?都不是,而是马匹,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我也知道,北方地广,适合骑兵发挥。普通马不贵,但是战马却很贵。至于布匹,是为了让村里的姑娘们做做女红,绣绣花,也好挣点钱。” 陈嘉杭点点头,他在盛隆商行当了十多年护卫,再笨也懂一些行商之事。 “只是为何今日才想去买这些?” 赵山河摇摇头,道:“村长和我之前就想过这些,只是苦于囊中羞涩。今夜见了这些战马,我就意识到横财来了,去除那几匹被火烧死的,还剩下十来匹战马。” 陈嘉杭道:“想让我帮你们购买货物?” 赵山河道:“是的,集市里也有,但是成色一般。真正的好东西,比方说军弩盔甲,只有一些大商行才能买得到。” 陈嘉杭摇摇头,道:“私藏盔甲,等同谋反。” 赵山河看着陈嘉杭的脸,凝视了许久,忽然笑着道:“当然不可能买盔甲,你有的卖,我也没钱买啊。” 陈嘉杭过了一会儿道:“今夜的事贵村死人,我的确有一些责任,你们又帮我砍死了劫货的胡人。于情于理,我算欠你们一个小人情。这个忙我可以帮,但违禁品我不会帮你们买,我只会在职权范围内,给你们一个公道的价格,以及对得起价格的货物成色。也就是说不会以次充好。” 赵山河要的就是这句话,在北方买这些东西,都要防一手,就算在赵山河前世那种工业化的社会,也会有以次充好坑蒙拐骗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这个世界。 在北方做生意是看人的,这种小村庄的人去买军械,不被坑已经是万幸。毕竟能卖军械的,弓箭刀盾的能有几个是正经人? 很多人放下刀是商人,提起刀就是劫匪。 能用一个小人情请到陈嘉杭帮忙,去做一桩陈嘉杭眼中的小生意,赵山河觉得这个人情用的好,村长那个人精,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临睡前,陈嘉杭问了一句:“为什么会相信我?” 赵山河道:“我看人准的很,你黑皮方脸,浓眉大眼,不会是骗子。”实际上,赵山河还有些话没说,明天你骗我容易,但是日后若是被我抓住机会,等我混出了头,一刀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