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生

    “你这样一意孤行，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樊罗的目光落到陆心昀若隐若现的魂魄上，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微微阖眸，勉强站直身体捏了一个诀，几秒之间就消散在苍穹之下。

    嘁，说什么天道，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么。

    陆栎抬手将一股灵力汇入陆心昀的魂魄之内，脆弱缥缈的游体逐渐苏醒过来，墨色的眸直望着眼前的少年。他休憩了许久，才勉强支起身子半跪在地上，陆栎想要去扶他都被他躲开了。

    “哥，你现在的魂魄很脆弱，不要再拒绝我了！”

    陆栎看着陆心昀若隐若现的魂魄，心里又怒又急，“我知道你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可是你也看到了，你舍弃自己保下的人没有几个愿意同样来保护你，为这样的人，根本不值！”

    “……或许你说得对。”

    出乎意料地，陆心昀竟然没有反驳陆栎的话，而是有些呆呆地凝视着远处的瓢泼大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脏处的致命伤，嗤笑一声，缓缓道，“可是我的家也在雪华，任由魔族的铁蹄踏遍国家，最后等待我们的也是灭亡的命运。陆栎，有的时候你觉得可以抽身而走，可实际上每个人的命运都联结在一起，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

    陆栎望着陆心昀灵动之下晕染凄楚的双眸，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他的想法，可还是无法接受他的观念。陆心昀阖眸忆起琅烨和她腹中的孩子，想起其他至亲好友，仍感觉心如刀刺，久久无法释怀。

    “尽管如此，哥哥，你是想活下去的，对吧？”

    陆栎瞧出陆心昀的真实想法，觉得机会已经来了，“你那么重情，根本舍不得大家，舍不得从这世上永远离开。”

    “…是。”

    陆心昀缓缓起身，在迈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我想……活下去，但我不能拿别人的命来填自己的命。如果这样活着，我过去近二十年坚持的信仰便会粉碎殆尽，我……便也不知道做人应当如何了。”

    “既如此，那就要，委屈哥哥了。”

    陆栎听懂了陆心昀的意思，他思索再三，终于想出了折中的办法，“死人复活是逆天改命，那，便只能以死生寄物，维持人体形态。这样也不算是复生，自然也不会有人遭劫。”

    “什么？”

    陆心昀对陆栎这个说法感到震惊，想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你的意思是，依靠咒术维系魂魄，将魂魄与肢体绑在一起，维持人形？”

    “是这个道理。”

    陆栎知道陆心昀已经顺着他的思路继续下去，便点头称是，“我带你回佛像前，等诵经三轮后就可以将灵魂引入原来的身体里，之后便能合并，完成命理传递。大约六日后，你就能和之前一样活动自如了。”

    “……好。”

    陆心昀看出他眼底隐隐的狡黠，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应了声，心却狂跳起来。他在陆栎和其他使者的陪伴下进了寺庙门，发现装有自己躯体的棺椁已经放在了莲花座上，周围里里外外点燃了近千根蜡烛。

    那就是我么……

    陆心昀仔细瞧着棺椁里躺着的墨发青年，他脸上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换了素净的白衫，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他有些颤抖地伸手去碰棺椁里的脸，只一触便感觉周身似有电流闪过，痛得他猛地闭了闭眼睛。

    死……

    生……

    我这样存活于世，到底算什么？

    【心昀！】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开，陆心昀回身一望，看到久未蒙面的苏铭宇正端坐在四面都是冰晶的牢里，略长的发遮住了他的意志眼睛。陆心昀立刻飞奔过去，拽住天牢外的能量柱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让你不要乱来，你还是不听我的话。】

    苏铭宇和陆心昀隔着能量层相望，陆心昀发现他的下巴长出了一些胡渣，看上去憔悴了几分。苏铭宇凝视着陆心昀缥缈的形体，泪水模糊了眼眶，只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铭宇哥，是我错了。”

    陆心昀想起苏铭宇为他做过的一切，心中百般痛楚，眼眶不禁湿润了。苏铭宇不用问都知道他经历了很多磨难，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泪水簌簌从面颊落下来。

    “小昀儿，铭宇哥要走了，时空灵隐术的时间要到了。”

    苏铭宇看着已经变成灵体形态的陆心昀，巨大的痛楚仍在喉咙口，想说都无法吐露出来。陆心昀明白，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不由紧紧握住苏铭宇身前的栏杆，颤声道，“等我……复原之后，我一定去救你出来。即便没有我，修逸也——”

    “你我要见到，修逸我也要见到。”

    苏铭宇打断了陆心昀，眸中的光趋于坚定，“我等你，我也相信一定可以等到你。”

    “好。”

    陆心昀向苏铭宇许下承诺，苏铭宇合上了眼睛，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天际。陆心昀回身走到了自己的身躯前，看着每一根白色的蜡烛的火苗都在跃动，似乎感知到了强大的能量。

    “哥哥，法阵即将开始，请你移步到灵花之上。”

    陆心昀听到身后陆栎的声音，他一个瞬身就飞到了花心中央，循着脉络一点点躺了下去。

    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做……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体验……

    琅烨，修逸，铭宇，哥哥，舅舅，教授，陛下……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即使再见，你们还能认出我的模样吗？

    陆心昀闭上双眼，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情感让他不肯放弃，一定要坚持下来。新生的能量一束束沁入灵体之内，意识在快速抽离，很快便没有了知觉。

    儿子啊…………我的儿子………

    大伯，你再睁眼看一眼侄儿吧，再喝一口侄儿做的热粥……

    将军！将军你醒醒，我们的战争已经赢了，您醒过来啊……

    哭喊声，求救声交织在陆心昀的耳畔，他仿佛看到一个个血rou模糊的人倒在漆黑的大地上，天空中不断下着大雨，像跳珠一样砸中人们的心脏。

    无数银蓝色的气体从这些血rou模糊的躯体升腾出去，化成滚滚热浪朝陆心昀涌来，每一重多增加的气体就多增幅一重血腥味。就在接触他们的那一刹，陆心昀感觉浑身热血沸腾，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浑身颤抖，很快就感到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感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手指。

    “陆先生？陆先生？”

    陌生的声音逐渐传来，陆心昀蓦地睁大双眼，发现自己身在晶紫色的棺材里，周围的蜡烛全部熄灭，只能闻到淡淡烟火气。他感觉浑身上下像散架一般，只睁眼这一个动作就感觉涨的难受，不由闭了闭双目。

    “陆先生，扶着我。”

    那个声音又道，陆心昀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托了起来，就这样靠在了厚重的肩膀上。他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另一副棺材里还有之前的躯体，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先生，这是重新换过的身体，之前的身体已经无法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