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奉还

    “淅淅沥沥……”

    寒凉的雨铺天盖地落向大地，乌黑色的气从四面八方涌向王城，如同四处游荡的亡魂。身着银色盔甲的士兵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每一次踏步就像踩在了林修逸心上，近得似乎就在咫尺。

    “呼……”

    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秦越吃痛地咬紧了牙关，感觉自己的右腿疼得几乎要碎掉，只能凭着意志强撑下去。林修逸设术极力隐藏着三人的灵能反应，耳朵一直听着远处的脚步声，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懈怠。

    “没有找到那个入侵者。”

    冷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林修逸下意识往后侧了半个身子，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周遭魔气如此强盛，这些人居然还能在外面自如地巡逻游走，可见他们的修为功底不俗。

    若是平时情况，我有这个信心以一敌十与这些人开战，就算一时胜不了他们，逃跑也总不在话下。只是现在心昀受伤昏迷，秦教授腿疾发作行动受限，带着他们一起撤离的难度大大增加，实在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林修逸下意识攥住陆心昀的衣服，第一次感觉心底源源不断地涌起恐惧，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他望着挚友沾染血花的憔悴的脸，心里又感到痛苦和愤怒起来，只能紧紧闭上了双眸控制情绪。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轻微的声音响在耳畔，林修逸蓦地睁大了眼睛，发现秦越正微笑着望向他，晶紫色的眼里流转着温和的光芒。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可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仍然充满温暖，看不到一丝一毫地悲伤和痛苦。

    “教授……”

    “嘘，”

    秦越迅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听不远处的脚步声又拉进了不少，一股淡淡的异香飘散在空中，和时空隧道里的很是相似。林修逸正想仔细去听，忽地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一瞥竟然都是刚流出来的血！

    “……这里也没有发现，我们已经找了三圈了，真不知道那两个入侵者去哪儿了……”

    另一个声音忽然出现，似乎是个年轻女子，“那入侵者手里有只猫，看上去道行不低，仅一发力就挡住了我们几十人的攻击。要想找到他们，恐怕还是要从那只猫下手。”

    “是啊，那只猫确实很与众不同。”

    之前的男声赞同了她的说法，“那种纯粹的能量，我只有在以前的祭典上看到老祭司使用过，除此之外就再也没遇到了。眼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还是先把情况禀报给陛下吧，不要耽误了祭灵仪式。”

    “也好。”

    ……

    两个人的对话声愈来愈远，周遭其他巡逻队的能量也在逐渐消失，很快便感知不到了。林修逸几乎马上就俯下身探看陆心昀的情况，发现他背后又透了一层新血，似乎是灵脉突然崩毁而牵动的大伤。

    “心昀，心昀！！”

    林修逸马上把自己内核深处的能量输到他心脉之中，泪水在他眼里打转，“心昀！你坚持住，不要放弃啊！心昀！”

    “先带他走，这里雨水大，湿气重，他根本受不住的！”

    秦越见状也把自己内核中最精纯的能量输到了陆心昀的五脏六腑内，双手施术催动时空咒，直接划破空间到了南部的山洞。他迅速用周身的灵气驱散寒气，从随身结界中取出三四层厚厚的毛毯铺在地上，对身后的林修逸喊道，“快，我用内核帮他重塑灵脉，你负责把生命能量输进去！”

    “好！”

    林修逸扶着陆心昀的脑袋小心翼翼把他放在地毯上，手中扔出三条灵力线牵住伤口，用自身的生命能量给对方止血。秦越拿出特制的手术刀消毒附魔，对准陆心昀的胸口的位置就切了下去，几刀残影便将里面破碎的灵脉全都挑了出来。

    “这是……”

    林修逸望着尾端发黑的灵脉，脑海里飞速回忆过去的知识，“是聚魔虫毒，腐蚀了他的灵力结构……”

    “除了毒，还有魔气的伤和蛊的伤，全身上下没有完整的地方。”

    秦越咬着牙抚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两手一运气便抽出一小块红色的结晶体，对准陆心昀断裂的灵脉放了进去。只见金光一闪而过，所有破碎的灵脉竟然开始重新愈合，很快便恢复了光滑细腻的样子。

    好快……

    林修逸看着同时被抽出的黑色液体，心里惊讶于秦越的治疗技术，觉得即便是苏铭宇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陆心昀静静地躺在毛毯之上，胸前和其他地方的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缝合着，只是一道道骇人的伤痕刺痛了人的眼睛。

    “呼……”

    秦越把嵌在陆心昀锁骨里的铁链取下，双手抚到他肋骨的位置，轻轻一用力又挑下好几个控制灵脉的铁块。他用术法仔细寻找青年身上的锁扣，好半天才把所有的刑具拿出来，累得他额间，眼边都是温热的液体。

    “聚魔虫咬伤的地方一百二十八处，刑具三十一个，贯穿伤七个。”

    秦越催动能量缝合陆心昀最后一处伤，右手从随身结界里拿出几卷纱布，十分娴熟地给青年缠上。他一边缠一边用灵力减轻陆心昀的痛苦，缠到一半再也忍受不住，眼泪簌簌地从面颊滑落。

    “教授……”

    林修逸看着散落一地的刑具和铁链，眼中流露出出至极的痛楚与愤恨，久久无法平息下去。他俯下身握住陆心昀冰冷的手，灰蓝色的眼里满是血红，看起来非常可怖。

    “昀……我知道你受苦了……是我来得太晚了……”

    他从随身结界中取出被褥盖在陆心昀身上，接着用沾了药水的棉签擦拭陆心昀嘴边的血迹，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颤，“我林修逸向你保证……这些害你的人，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每一个，每一个都逃不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折断手脚带到你面前，让他们把你尝过的所有痛苦，一一不落的，全都感受一遍。”

    “修逸……”

    秦越唤了身边人的名字，那声音低哑地像摩挲过地面的黄沙，听得林修逸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头望向自己的老师，发现他鬓角的发又白了几分，脸色也显得更加憔悴，看上去十分虚弱地模样。

    “教授，您，您怎么样——”

    林修逸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秦越身边，扶着他慢慢坐下身，“您为了给心昀疗伤————”

    “比起昀儿受的苦，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越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生怕多用力会伤到这个脆弱不堪的躯体，“在洞里好好睡几日，等援军赶到，老师就带你回家。”

    “……”

    林修逸望着天边不断游走的灰黑色雾气，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想起之前听到关于灵猫的消息，隐约觉得那就是图尔轩·琅烨，只是没有证据不敢肯定。

    “呼……”

    寒凉的风被淡金色的结界阻隔在洞外，急流的雨从天空中洒落，好似要把世间的污浊都清洗干净。红发绿眸的少年站在窗前，身后烛焰摇曳，勉强驱散了整个房间的阴暗。

    “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响起，他马上回身走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昏睡已久的年轻女子。他将两个枕头垫在女子背后，双手催动能量温热早已准备好的药粥，舀了一口伸到她的面前。

    “不，不要……”

    年轻女子艰难地摇了摇头，伸手推开面前的药粥，藏蓝色的眼虚弱地闭了闭，“我不饿，不吃东西。”

    “琅烨！”

    红发少年有些生气地喊了下她的名字，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语气软下来规劝，“你现在身体已经很差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总该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一些吧？”

    “……”

    琅烨忽的抬眸看着他，那眼神中渗透出复杂的思绪，细看却又消失了。她垂眸抚摸着小腹的位置，沉默半响才重新抬眸，轻声道，“我有丈夫，也有孩子，你不要来照顾我了……谢谢你。”

    “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

    红发少年被琅烨说得满脸通红，气得在地上来回走动，恨不得一脚把地板给踏烂。他来回转悠了好几次，终于把药粥往床头柜上一放，没好气道，“我叫费尧，费尧，记住了。你对我有恩，我是看你一个女人太惨了才照顾你的，别多想。”

    “嗯。”

    琅烨点了点头，费尧的脸更红了，梗着脖子说道，你嗯什么，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吗，哼，你以为谁都愿意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