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交汇

    卡莉斯塔娜来国王公园就和回家一样，这里浸透了潘神身上那股yin靡的气息，作为祂的造物，这里的空气在对她歌唱，怪物会邀请她共舞，就连亡魂都想要与她神魂交融。这种热烈欢yin的气氛，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

    因为这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即便她费尽心思逃离了数百年，仍是在祂的控制下，永远不会是独立的存在。

    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头方瞳黄眸的黑色山羊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它后退拟人般向前，前蹄耷拉在胸墙。它，还是在母羊，所以站起来的时候，那哺乳后代的奇观便也一览无遗。

    「游子归乡了，哈哈，哈哈哈哈，欢迎回来，我的儿子。」羊的喉咙结构很明显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但这头就能念得字正腔圆。

    卡莉斯塔娜抄起战术机车挂在侧部的手炮就给了山羊一枪，轰耷拉，片刻成是漫天羊毛，一地糜涂。

    「我是你的造物，不是你的子嗣。你这恶心的魔鬼。」她当然知道那只是潘神控制下的某个形象，但以复仇为名的女神，在面对祂的时候，总是会被本性所感染。

    这是个可悲的故事，为无助者带去复仇之力的复仇女神，其本身就是一个无力反抗，任凭嘲弄的提线木偶。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取走那些人最珍爱的东西。因为她不曾拥有，因为她想要去实现。

    羊尸体摇摇晃晃地再次摆动站起，用嘶哑空洞的声音说着不着边的话：「我的儿子，你此刻已身无分文。何不到我家里来，我会为你开最盛大的欢宴，再分与你一半的羊群。你若还是贪图我的珠宝，那我便将它们一并赠给你。」

    在神话时代，有一部小书颇为出名，被莎腊勒人称之为《圣经》，其中一段将的，就是分走了父亲一半财产后出走，最后却落魄如乞丐归乡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那位父亲就是这样说的。

    事情就是这样的。

    磅！磅！磅！

    这一次，那头山羊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卡莉斯塔娜顺着本能的指引，继续前进。

    空气中混杂不明的复杂气息逐渐消退，这片探索的禁区在度过了充满崎岖的区域后，此刻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罗马城从一开始就没有毁灭，它只是投入了轻飘飘的梦乡。那些噩梦般的灾厄是它梦境的守护修罗，唯有强者与受青睐的幸运儿才能一睹它如今的芳容。

    这里不在她的出生地，作为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现象，她如今最早的记忆是在巴利奥地区的某栋半破不败的地窖里，里面存储着大量的葡萄酒和书卷，堆得满满的。

    一个模糊的面容快要贴到在书卷上，用鹅毛笔是细管吸润着墨汁，书写着一段段无甚关联，当又充满了象征意义的字句。

    最后，作者将酒倾倒在书卷上，鲜血就泉涌了出来，她也自中诞生。

    因此，现在卡莉斯塔娜要找的不是潘神，而是酒神的美酒，那是世界上最甘美的汁水，是谷物与果实发酵出来的奇迹，能让人脱胎换骨，她的生命源泉就来自于哪里。

    不过，她的好运用似乎光了。就在他于石楞和茫崖草间游走时，她遇到了四醉物。

    猴子，还有在他身后不远，虎视眈眈的狮子女士。

    只有凡人之躯的卡莉斯塔娜实际上早就被他们两个发现了，只是他们也对她有着强烈的好奇。这个人，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又如何能够像是春游般的惬意轻松？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个凡人是如何能一尘不染？哦，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凡躯下匿藏着怎样的秘密和不安？」猴子到了罗马就像是开启了吟游诗人这个副职业，腔调古怪而有韵律，措辞押韵且耐人寻味，和他平常的表现截然不同。

    他被影响了，只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妙。醉醺醺的，出口成章，浑然天成，仿佛被世界一切的美好所钟爱。

    「愚蠢的猴子，快给我退下！」狮子女生此刻更像是一名趾高气昂的骑士，吆喝着，要将轻佻的醉鬼驱逐。

    看着两人的表演，卡莉斯塔娜摘下了头盔，唯有一盖轻纱铺在头上，让人看不清面目，她主动插足到两人之间，说道：「潘神的力量在复苏，可他现在依旧孱弱。你们既然在这里，就是要分一杯羹的吧，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让我们去参加最后的晚餐。」

    猪从天而降，他的身形又胖大了接近两倍，夹脚拖容不下他的十指，快要被撑破了。衣服上的纽扣早就崩得七零八落，裤头勒紧的绳索也彻底松弛，勉强将看起来像是缩水的裤子夹在了肚子上那层层叠叠的rou片当中。

    「他在哪儿？！」肥头大耳，黑发油腻地泼洒开来，猪的面具破碎了一半，露出来的部分，颇为不符合此界人类的审美观。他显得是那么说愤怒，再也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像是个狂暴的酗酒者。

    卡莉斯塔娜怎么说都是潘神的造物，自然多少能猜到面前三个奇形怪状的家伙，都肯定和潘神有着很深的联系。

    否则，他们根本就无法进入到罗马遗迹的深处。

    「那里！」卡莉斯塔娜朝着某个方向指着，动作除了没有羊来的优雅从容，几乎一模一样。

    远处，是名为托尔雷的巨大钟楼，传说它自前神话时代起就存在，当时统治罗马一代的是巨人们，他们同样热爱音乐和美食，故此在城内铸造了一套编钟，每当它们群起响当的时候，便意味着宴会的开始。其中，它们大部分都在神话时代被销毁或搬离，唯有这两三座被当时人类的王所保留，最著名的，就是这一座托尔雷，同时具有「轰鸣」和「凯旋」的意思。

    「告诉我，你为何会在此处。」狮子女士直接问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该在这儿。」

    卡莉斯塔娜本不屑理会她，但作为「人」的这几百年里，她也早就学会了识时务，如今rou体凡胎，没必要惹怒一个强者。

    她如实回答道：「我是潘神的造物，只不过...」

    「不，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狮子女士内心有个答案，她只想听到那个答案。

    卡莉斯塔娜只沉默了片刻，就说道：「我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力量，我是来找回它们的。」

    狮子女士微微昂起头颅，说道：「是曹植。」

    复仇女神一怔，这才将一切串联起来，心中的不安与愤怒不再累计，反而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啊，是的。」她敷衍着回答道，原来，来到这里也不是她的意愿，甚至那个人——曹植让自己失去力量，也不是因为只是，只是需要她作为某种之路的工具。

    仅此而已。

    自己就和那口托尔雷一样，数百年来，从未改变过...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