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异种 (五)
少年双手执着拐杖,在对方还未接触到自己时便转过身子,挥动拐杖砸了过去,正中躯干。 结结实实。 虽然明参并没有多么用力,但身为异人,其力量的强化对于寻常人而言还是有些难以比拟。 “手感不错——我一直都想这么做一次。” 骨骼断裂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受到击打的部位一定是出现大面积的皮下组织出血与内脏破碎,骨骼肌纤维撕裂,毛细血管断裂。即使是隔着衣物,也能看见十分明显的肿胀与红色渗出,伴随不自然、甚至有些狰狞的尖状突起——肋骨刺穿了肌rou与皮肤,带着鲜血裸露。 明参饶有兴趣的蹲下,看向莎拉.锡比莱,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侧额,眼中出现凶戾与难以遏制的邪恶。 “想要留下我——你认为自己能够转化我,就像面对约翰.锡比莱那样?” “转化?” “和你的‘寄生’类似,‘修伊’能把自身组织植入到人类的大脑并cao控对方,并随着时间推移将其变成‘修伊’,但不像‘不定形黏体’那样可以cao控大量个体并组成‘群落’——圣瓦伦教会的大部分基层成员都是这么来的。” 圣瓦伦教会如同一个巨大的感染源,难以想象的是这个教会一直没有被世人得知其真面目,甚至就连属于人类理性高光的塔楼与正直可靠的银冠教会都不清楚——但为什么明参会这么清楚的知道这些——也许剧透能得到一时的快感,不过你不认为缓慢酝酿的美酒才更有醇厚的芬芳与品鉴的资格么,亲爱的读者先生? 沉重的喘息。 某种令人厌恶反感的滑湿蠕动声在约翰.锡比莱身上不断发出,那居然是被明参所击打导致的伤口,对于一般人而言已经是致命伤,但现在,他的伤口似乎是在愈合。 “估计只要一天左右就能愈合,嘿,确实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应该充斥室内的血腥味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在明参的鼻腔之间萦绕。 明参起身,用拐杖轻轻的敲了敲地面。 “如果留下痕迹,教会就会找上门来——虽然锡比莱先生的血已经不算人类的血液,但依旧属于类人生物,我仍然能够布置上一次那种消除联系的魔法阵和一些礼物——用它的血。” 东陆少年挠了挠脑袋,走到莎拉.锡比莱的面前,后者仍旧只是阴冷的看着他。 明参把石头收回怀中,举起了‘右腿’。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他喃喃道,“不过反正你们也不算人了不是么?” 。 。 。 牠沐浴金辉,展出神迹; 牠洒下福光,映照大地; 牠是不灭的真主; 我们都是牠虔诚的信徒; 圣的主,福的主, 知悉我们难以负担痛苦, 牠便临下赐福; 愿我们终将在牠的神国; ARen; 刮挺、雪白的书页上,精美娟雅的印刷字体很是醒目,但配画上的却是一副阴暗邪恶、会令人产生生理不适的图案。 教堂的顶楼一般不对外人开放,不过这位身穿金与白编制长袍的家伙显然不是一个单纯的信徒、牧师或修女。 他跪在祷言辞的面前,因为闪耀长袍的遮盖,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身形。 无数尖细且古怪的异常音调从他身上传来,细听之后,即使是在怎么痴愚的蠢货都能够发现,这声音重叠交织,并不似一个人能够发出来的。 再仔细听一听,或许便可以惊骇的察觉,那居然是从这个人高举的双手手掌上传出,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与某种深切的执念。 四面都是不透明的墙,没有月光,即使是早上也没有一丝阳曦能够照射到这里。一个个烛台之上插立许多深灰色构成的蜡烛。 它们被塑造成了各种形体怪异、近乎可以说是畸形的形象。 火焰在这些亵渎而诡异莫名的蜡烛上燃燃,滴落的蜡液更是平添了一份诡异。 借着这火光,能够看见一尊巨大的、满是怀着崇拜意义雕就的雕塑在这穹顶之房的暗处,或许那便是所谓的伟大的伦。 只是单纯的注视就会令人感到目眩神迷,因为那雕塑的表面淡淡映照着一种斑斓旖旎、违背了任何已知空间构造的色彩。 这种色彩不似凡间颜色,倒如同某些异端书籍中记录、那仿佛无穷色彩组构的璀璨星河,亦或是某种曾伴随陨石落地、造就生物莫名异变的来自群星的色彩。 任何画过油画或是水粉的人都知道,无穷色彩杂糅的最终结果应该是单调丑陋、毫无用处的黑灰,但这一权威有效的色彩定则在这尊塑像上显然丢失,因为那些无穷色彩的最终构成的是灿烂的金色,那是黑的金、绿的金、红的金........那无穷无尽金光伟大之主——伟大的伦(Ren) 雕塑的形状根本不符合任何已知宗教学与人类美学的构造,和楼下那些‘伦’的雕塑的样貌完全不同——仿佛无穷无尽的几何以某种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方法组成了某种.......轮廓? 但这根本看不出大体形状,因为似乎从正面看是一种形状,从其他方位看就是完全毫无关联的其他形态——仅仅是语言和文字根本难以陈述。 那人跪在雕塑面前,却双手举高,能够看见双手手掌中心有张带着尖锐齿牙、腥臭、拥有深灰色黏膜的嘴舌,从中流露出的音调即使是‘窥视者’这一类异人也难以听见却又能完完全全传入脑海之中的古怪波频。 他抬起了脑袋,长袍带着的兜帽耷拉向后,借着烛火能够勉强看见他的脸——天呐!正直的拉斯尔哟!那到底是什么? 拥有着山羊一般丑陋、细长的脸,后脑勺明显是个人形。 那一对眼睛在阴暗中散发自然界绝对难以寻觅、邪恶而单调的灰光,但这都不是重点——天呐!那一双眼睛大得离奇,而且居然是与苍蝇类似的复眼结构——这到底是什么!? 好吧,也许这就是圣瓦伦教会的实际掌握者........谁知道呢! 他深切而虔诚的说出那些污秽不堪、不受人类社会所接待的恶毒词汇时,而后抬起了脑袋,那作呕可憎的面容浮现无法遏制的崇拜,似乎是在诉说,似乎是在倾诉。 而后,他突然一愣,在行了一个无比谦卑的致歉礼后,他跪趴在地,缓缓离开房间。 踏出房门的一刻,怪物的面容变成一个俊郎温和、充满知性的男性模样。 摸摸胡子,他低声自语。 “少了一个。” 。 。 。 夜幕之下,暗恶窸动。 一队人涌动在夜与月之下的瓦萨尔斯,他们在恩德拉区四窜出入,最终集结在恩德拉区。 没有任何喧闹,甚至听不见什么声音,他们成群而出,就像狼群。 门被打开,手提灯高举,屋子里面的场景令人惊骇。 一具或许还是人类的男性尸体倒在地上,上半身几乎都要脱离,脑袋处似乎被踩得粉碎,但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只有淡淡的清香。 最可怕的是,即使受到这种程度的伤,他的手仍在轻微抽搐,不能确定是神经系统在死后的最后倔强,亦或是仍有生存希望的反射挣扎。 另一边的墙上,是一个肿胀的灰白色rou块,厚实的、覆盖几丁质外壳的腹部被无情切开,本应被包裹在内的器官像是垃圾一样流了出来。
一张大脸无力垂下,凸起的眼球耷拉,扭曲的五官仿佛竭力要发出最后的嘶吼似的,在漆夜与灯光的照耀下很是银阴森与恐怖。 那张嘴大得可怕,从脸的正中心延伸到脖颈处,非常惊惧。 这具尸体被一根椅子脚钉在了墙上,旁边还用利器刻上了几行字。 抬高手提灯,来者想观察一下所篆刻之言词究竟是何物。 您是三中的一,您是一中的万, 所有真实存在的理性源途, 疯狂与本性的执掌; 您是三中的一,您是一中的万, 诅咒,诅咒, 您是狂乱与扭........ 只是单纯的默读,来者便感觉到某种注视施加在自己身上,他们当即弯腰,发出沙哑、干枯的怪叫,似乎很是痛苦。 “不要注视墙面上的文字!” 有人嘶吼,艰难的做出提醒。他的眼睛似乎挪到了口中,而一只手掌隐隐在面部呈现,仿佛要从脸上生长出来,皮肤拉伸,非常恐怖与诡异。 压抑许久,他们才逐渐恢复正常。 “是教会的‘虚假人类’,” 夜幕之下,星空璀璨而神秘。明参站立在一处建筑屋顶,以‘黑死人’的姿态从远处注视室内情况。 “真是可惜,他们只是默念祷词,如果高声阅读完整的话,或许会直接崩碎成rou块。”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群家伙又不是脑袋里装满废料、喜欢强行介入不擅长领域指手画脚的蠢驴。 但某种诅咒已经根植,因为那段刻上去的祷词只是某种媒介,用以触发他设置的一些东西——当然,是从《西彼恩溃斯抄本》里学到的。 “你早就想到利用教会对付凯闻巴多秘教团,对么?” 菲已经恢复成了鹦鹉的样子,立在一旁。 “搅乱瓦萨尔斯会很麻烦,但我总是喜欢布置一些东西钳制各方势力——别忘了这里还有塔楼驻点。” 明参淡淡开口:“正如同当初我们在大青松街做的,虽然我不至于像那次一样把教会和塔楼的手从恩德拉区斩断,但至少现在,圣瓦伦教会一定会把在恩德拉区的所有‘修伊’带走,因为塔楼并不知道‘修伊’的存在。” 菲没有说话,但它的沉默表达了它希望明参继续说下去。 尽管刚刚少年的所作所为与发泄有些类似,但条理清晰的判断仍未从他的脑海中离去。 “银冠教会是知道圣瓦伦教会所作所为的,二者之间相互看不惯却不明说——当然,或许还是因为双方的基层人员并不知道这种事,所以表面上的关系并不算很糟。” “而塔楼——他们自诩为人类理性高光,执掌着可以说是文明凝粹的科技,但并非全知,如果‘修伊’的存在暴露在塔楼面前,他们一定会深入追查——也许塔楼高层知道那些圣洁金光的真面目,但对于基础构成人员,隐瞒还是必要的。” “我暂时不想讨论这种行为的必要性,因为这涉及管理学与社会稳定等因素,” 少年顿了顿,接着道:“总而言之,圣瓦伦教会从今晚开始会加强某种——唔,警戒?又或者是搜寻凯闻巴多秘教团,但不会与塔楼行动。” “为什么?” “秘密是不应该被发现的——” 明参说完这句话,耸了耸肩。 “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