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塔楼的调查过程(四)
“脚印?” 毫无形象地坐在一片路牌上的明参听到漆黑色小鸟所说出的话语,用拐杖驱逐了一只想要靠近的黑色大野猫,然后压低帽檐:“是鞋子的脚印,还是类似灵长类的脚印,又或者是单纯野兽的脚印?” “鞋子的,不过纹样都没了,而且我也没看到、听到什么有用的——你知道的,毕竟老鼠的听力和视力也就那样。” 少年抬了抬眉毛,用手中纤细银色的拐杖挑起一块石头,砸向不远处的金属垃圾箱,又吓跑几只想要扑咬菲的野猫。 他的面前摆放块青绿色的石头,和手掌差不多大。上面正诡异的燃着一缕绿幽幽的火焰,那火焰感觉并没有寻常火焰拥有的灵动与飘逸,沉稳得很是压抑。 “下水道的墙面滑腻潮湿,上面有着许多令人厌恶的青色苔藓与真菌。” “需要用诱拐、绑架这种效率低下的行为把人带走,证明行动者的位阶绝对不会太高,小鸟,我的意思是,这种家伙一定不可能把‘联系’给‘隐蔽’,尽管不是从本源的‘隐蔽’——这种生疏且不入流的手段真是难看——看来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凯闻巴多秘教团和这起事件至少有一定的‘联系’了。” “而且他们还留下了脚印。” 菲歪着脑袋凑上前,“我认为一般人都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挑衅,亦或是故意留下的线索?为什么这么做?” 明参面无表情的开口,一段段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涌现、构接。 “如果不是需要,他们是绝对不会做出留下脚印这种明显犯蠢得令人下饭的举动的——他们绝对不会是傻子或呆笨的猪猡,虽然我似乎经常这么称呼任何人——但是现在思考这些也没用,我并非全知,最多只能揣测出他们有着更深一步的目的。” “我记得你说过的,一个行动的实施很可能是为了下一个行动的实施,即是‘目的’。” 恼人臊皮的黑色混蛋补充道。 “没错,但我不可能完全猜测到他们的目的,因为那样并不现实。” 明参轻轻摇了摇头:“这种事也很常见,不是么——我们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在以前我尚且热心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我快要失去仅存不多的热情时仍然还是这样——真的在慢慢变成大麻烦了,该死的——我能直接走掉吗,菲?我不想干下去了。” “哦哦,你又来了,伙计,你每次都这么说,却做得比谁都起劲儿——记得前年我们一起把潜入大青松街的那群谢尔盖斯彼联合盟国疯子给丢到教堂门口的那次吗——那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呱呱呱,哇哇哇,”明参长大嘴巴,不再具有人类生理结构的喉咙中发出像是孩童一般的喊叫,“当我抱怨的时候,需要的不是你的‘指出’,而是一些微不足道却有举足轻重的‘承认’——你知道么?” “理由和借口的本质都是为了开脱——这可是你说的。” “这一句话并不适用与现在的场合,蠢鸟,”明参用拐杖重重的敲打了一下菲的脑袋,几乎要把它击碎,“上来吧——我听到动静,不高兴先生和那个金毛快要上来了。” “当然、当然,我知道他们要上来了,”菲夸张的呱呱嚷嚷,“老鼠们听到了——老鼠们看到了!” “要不是我选的这个地方足够僻静,”少年用拐杖缓缓支撑起已经有些沉重的身体,“还把这颗该死的石头点着,你现在一定是被塔楼抢去做管制物了。” 说到这里,明参用带着皮革手套的手指轻轻抵住下颌,眼中似乎涌起恶作剧般的愉悦。 “唔,我突然很想看着你被刻满教会驱魔符的透明玻璃封闭,整天被人们记录各种数据——又或者是某种具有‘封印’能力的精美匣盒,毕竟只是玻璃可困不住你——期待吗?” “不好意思我对你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莫名其妙的发出意义不明的胡言乱语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就在昨天。” “我忘啦——嘎!” 少年把烦人琐碎的刘海塞进蓬松的帽子里,略微抬高了帽檐,然后把那颗石头上燃着的火焰吹灭。 周围突然变成只有黑色的迷幻,在现实中的任何角度都不可能看见的既规整又诡异的几何构建一闪而过,然后又回归了无趣平淡的正常。 乏味灰色的墙面,粗糙但还算是平滑的道路,不得不说,岩沥青的引用确实加速发展了交通规划和道路建设。 真是有趣啊,在无垠的荒漠上曾经屹立的三角已经被岁月消磨成一抔细碎的沙,但在这种受到沿海气候关照的和蔼地段,一如既往的发展了乳畜业,醇美的葡萄酒和讨人喜欢的可爱的芝士仍然是馈赠。商人的船队绕行变了样子的海路继续销售货物,大地又重新矗竖了教堂和城堡,街道的喧嚷跨越了时间再一次出现。 但结局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明参看着街道,一时间有些出神,不过他很快便回归了往常拿一副谁都欠他几百个金瓦伦般的臭脸。 收起石头,就和往常一样,他用拐杖轻轻敲击地面。 刚刚还在周围盯着菲的野猫也消失,不过在那之前,理所当然般的能瞥见某种狰狞怪诞的谲常的剪影扫过,邪恶和满溢出的有毒的嘶吼隐晦且清晰,不过菲似乎没有察觉——也许,只是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并不是猫咪——你觉得呢,小鸟,我想听听你的回答——什么,刚刚有猫在附近?我怎么没看到——你瞧......哦,嘘,不要说话。 从刚刚呆着的地方渐渐走向明显有着人气、不再阴森的下水道的井口,刚好能瞧见正从布满铁锈和恶臭的攀爬架上爬上来的塔楼先生们,而纳克萨与泽彼思就在其中。 “嗯。” 捂住自己的鼻子,保持至少三米以上的距离,明参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刚刚没有选择下去是正确的。 反正菲能透过自己‘寄生’的老鼠看见许多东西,得益于它所处突进和位阶的特殊性,只要没有被异人或特异物品发现,长着黑色拟羽的蠢鸟就能知道在瓦萨尔斯发生的大部分事——当然,需要它的小脑瓜子能够记住、理解那些被寄生的乌鸦和老鼠们所听见、所看见的事。 “明参先生,”纳克萨有些狼狈的摘下已经在下水道浸足了味道的面具,“我们在下面发现了失踪的女孩——莎拉.锡比莱——的一支鞋子........” 他把在下水道之中发现的东西和明参描述了一边,包括那出现在墙上的脚印,还有一具漂浮的尸体。 “尸体?” 菲,你可没和我说还有具尸体——我忘了——你的脑容量真的只能放下几颗青涩的松子。 “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明参看了看周围仍然在封锁道路的塔楼人员,“说说你们的打算。” 尽管看上去沉默寡言,但态度意外强势的东陆人双手抱胸,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调查?” 突然冒出的粗糙嗓音很是浑厚,拥有沙哑与长者所特有的沉稳。 桑铎.科——经验丰富、行事风格老道的塔楼小队队长——口中叼着他最喜爱的、十五铜克本一包的丁丝洁香烟,呛人且劣质的烟草经过烟油的浸泡更加肆无忌惮的散发乳白色的烟雾,而中年人似乎很享受的将它们从口中吸入,又从鼻孔中缓缓吐出。 “又见面了,明参先生。” 十分自然、友好的伸出右手,中年人布满厚实老茧的掌面粗糙而浑大,这种掌面如果出现在一位流水线工人或者贵族农庄下可怜的佃户身上,或许更为合适一些。 不过,明参并没有伸出手,反而把自己的手套扯紧了几分。 “你的出现并不是意外,我们的相遇也不是巧合,桑铎先生。” “呵呵,毕竟你可是找上了我的两位队员——我能知道一些线索么?” “相关方面我认为你可以去问一问那边浑身正在散逸刺鼻酸臭味的不高兴先生和小透明先生——毕竟我们所知道的是一致的。” 明参发现这个贵族公子——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还真是适合这个名头,简直完美符合了他本人的特征,毕竟是一个‘窥视者’,太引人注目也是不太好的。 桑铎颇有兴趣的摸了摸自己刚刮不久的胡茬,笑得很灿烂:“这还真是有趣的外号。” 就好像明参不曾把他的枪械拆除掉那样,桑铎.科作为一位友善和蔼、热情的中年人,言谈举止似乎很符合他这个年龄阶段所有的特征——他的言谈虽说一直处在劣势,却没有出什么岔子——塔楼守望小队的队长不是傻子,充分的经验和几次生死经历让这位体面的先生拥有过人的见识。 明参不可置否的瞥了瞥嘴,他的身板即使是放在十八、九岁的女孩之中也算是有些纤娇的——克乍索人种的体格,你们都懂得,伙计们——这让有些不合身的昂贵衣物在他身上显得很是宽松。 “你的笑点比我预料的还要低。” 少年突然抬起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桑铎的眼睛,即使他比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克乍索汉子低了一个脑袋。 “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嗯,这问题还真是难回答,”叼着烟的中年人做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毕竟‘计划’是不能外泄的——你懂我的意思么,明参先生——毕竟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办事。” “算了,我也对你们的下水道探险小分队没有兴趣。” 几乎都不用做太多的思考,现阶段唯一最有用的线索出现在了下水道,那么塔楼也只能顺着这一条路找下去。 不过,既然找到了莎拉.锡比莱的靴子,还有疑似犯人的脚印,塔楼肯定会找位阶比泽彼思还要高的、‘巡警’的上位去搜寻——不会仅仅是‘验尸官’,很可能是‘断查人’——不需要太久,现在快要下午,但至少傍晚就能出结果——该吃午餐了。 明参眯起了一双深邃得浩瀚的漆黑色眼眸,长长的睫毛微颤,投下边缘错综杂乱的阴影。 “不过,” 纤修的食指轻轻抵住脸颊,少年的语气突然森寒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