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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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衡能出帐接旨一事,在情理之中,却也在宋晏宁意料之外,她一直都觉着晁衡是个不肯折腰的人,可如今看来,他十分明白自身处境,也属实没端起他已然虚无的王爷架子,低头,是他眼下最好的保命手段。 其实细想想,除却最初的刺杀,这一路上晁衡都没折腾出什么麻烦来,他听话地跟随宋晏宁北上,哪怕病得要死要活,也没多计较一句,如今想来,倒是她以貌取人,低估了晁衡的魄力了。 他应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干系了,明日进了皇城,晁衡便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任这小王爷是生是死,都与她再无瓜葛,晁衡应当也明白,如此,一向冷清的人破天荒地主动来寻宋晏宁,问其缘由,竟是为了来送她一支箫。 “临别赠物。”晁衡唇畔挂着浅浅的笑,“算是多谢你照拂的谢礼吧。” 宋晏宁没接,“我可没有东西能回赠给小王爷。” 她面上轻松,眼睛却直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晁衡哪里像是能与她为善之人,这箫送的蹊跷,多半是另有所图。 晁衡负手而立,一派坦荡自若的模样,“既然是谢礼,自然不求回赠。”他望着宋晏宁漆黑如深潭的双眼,忽而一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算另有所图,也不过图你在我凄苦之时拉我一把。” “宋晏宁,我没有报仇雪恨的心,我只想在上京能得一生存之地,安老终身罢了。” 他的笑容苦涩又凄惨,既无深切的恨意,也看不见什么野心,有的只是一个尊贵无双的皇子背井离乡,沦为他国质子的寥落与凄苦,想来,除了这条命,他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宋宴宁没说话,沉默半晌依旧没接那长箫,“小王爷客气了,照顾你是在下的本分,谈不上谢与不谢。” 她的话梳理又客气,是明晃晃的拒绝。行至此处,宋晏宁并不想节外生枝,她还有姑姑与弟弟在,有镇国公府的上下老小要顾念,她与晁衡的关系,自然是越远越好。 晁衡似乎是明白了自己有些唐突,他没坚持,听她如此说便点头致意,随即取过那支长箫,旋身出门去。 外面夜幕低垂,一弯银月挂在西边山头,平添些许寂寥。晁衡站在帐前遥遥望着月亮,情不自禁的朝营外迈出几步,后头看守的士兵见此,忙亦步亦趋地跟着,铠甲兵器相贴的铮铮声在这稍显空旷的地方悠悠荡漾,好似锁住他手脚都锁链,正稀里哗啦的闹出些声响,惹人生厌。 他遥望着月亮,眉宇间的冷凝显而易见,又逐渐散了去,改换成他一贯的自嘲与落寞,叫人一眼看穿他心中的苦闷郁郁。 怪他,方才心急了些。 也怪宋晏宁这人的提防心太重,晁衡背在身后的手一下一下转悠着长箫,心里则思量着宋晏宁此人不易结交,他本想赠她支箫,算是两人之间交情的见证,日后也好有个联系,谁知却是他想错了,宋晏宁虽心善,但着实不心软。 也对,心软之人,哪里能沙场杀敌见血,更别提闯一身军功光耀门楣了。 啧,当真失策。 齐颂来时,晁衡仍站在月光下,慢悠悠地转动着手指间的长箫,齐颂展开手中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口中叮嘱道:“主子当心身子,还要将养些时日才行。” 晁衡自然明白他如今的身子不过是硬撑,可身冷不如心寒,他看着眼前面庞稚嫩的小厮,良久也只能笑着轻叹一声,“阿颂,你我日后,各自保重吧。” 日月轮换,当东方天际渐明时,营地内便陆陆续续的传来响动。 宋晏宁今日铠甲加身,火红的披风映的她面色红润,自是一番意气风发的模样,叫晁衡见了也要在心中默默赞一声英姿飒爽,当真为国之栋梁。 陈玉怀跟随在宋晏宁左右,奉她命令前去巡视一遭,见众人准备妥当整装待发,便前来复命,“将军,各营已整装,只待您下令拔营。” 宋晏宁翻身上马,回首巡视一圈,振臂高呼,“出发!” 队伍在官道上缓行,前方有锣鼓开道,闲人避让,不得惊扰。此行不过百余人,就算齐齐踏进皇城也无妨,如此,皇帝在昨日的圣旨中言明,叫宋晏宁率兵进城,由三皇子率百官于城门口迎接,而后进宫享宴,为她接风洗尘,算是给足了宋晏宁脸面。
城门外,三皇子扶湛立于百官之前,负手而立,有传令兵奔至面前,跪地道:“报!启禀三皇子,宋将军已到,即刻进城!” 扶湛面露笑意,“好!下去吧。” 众人听闻宋宴宁归来,忍不住小声议论,扶湛听着隐隐传来的称赞之声暗自高兴,有其余猜测之声传来时,扶湛朗声开口道:“宋将军乃国之栋梁,各位大人还是谨慎言语才好,若叫父皇听见什么议论,少不得要治你们一个挑拨君臣之心的罪名。” 他冷着眉眼,听身后齐声道不敢,才没再发作。正巧,宋晏宁一行已接近城门,他抬眸望去,便见她坐在高头大马上,银色铠甲闪着细碎的光,犹如从日光中朝他缓缓行来。 扶湛脸上绽开nongnong笑意,他已然大半年没见过她,如今见她安然无恙,总算是能安心了。 因为百姓与官员具在,扶湛端着皇家体面,并不能迎上前去,只等着宋晏宁在不远处下马,一步步的朝他走过来,跪地行礼道:“臣,见过三皇子!” 扶湛伸手,从一侧内侍手中接过圣旨,于众人面前宣读完毕,郑重地交到宋晏宁手中之后,才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回来就好,快些进宫吧,母后已经在等着了。” 宋晏宁见到熟人,安心不少,但圣旨中并未言明晁衡该如何处置,她回头望了望已然立在马车旁边的人,开口问扶湛,“那小王爷呢?还需我护送入宫吗?” “小王爷?”扶湛不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晓得她口中的人便是那个送入本朝的质子,“你且放心,他自有礼部与兵部的人护送,你与我一同入宫便是。” “好。” 宋晏宁见状,不再多言,将圣旨好生交托给陈玉怀之后,便准备上马离去。她回身之时晁衡仍定定望着她,面上是浅淡的笑,明朗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竟成一副羸弱之感。 他们的视线交汇在半空,宋晏宁一步步往马匹身旁走,眼睛却一直落在他身上,她似乎看到那人的薄唇动了动,有两个字在无声间吐露出口。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