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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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穹庐似乎高出去许多,再不像夏日里厚厚的云自远处成片地压过来,平添许多沉闷之感。 宋晏宁坐在窗口,两条腿在二层楼高的半空中晃荡,她仰头望着繁星稀疏的夜幕,忽然觉着心口仿若一片无垠荒野,宽广,却荒无人烟。长达半年的战事平息,她从硝烟战火中脱离,本该安心享受太平日子,她却如被风吹散的一支蒲公英,往荒野散去,飘飘荡荡地寻不到归处。 这五年,从她十四岁上战场至今,这片荒野日渐宽广。 大抵没有享福的命,宋晏宁笑笑,翻身跳回屋子里,准备就寝。 因着晁衡的身体,宋晏宁下令队伍在济州休整两日,且睡前写了军报呈递回上京,大致便是晁衡身体虚弱,不宜赶路,他们应是要晚几日才能抵达都城,望陛下见谅。她本来还想写一封家书让传令官一同送去宫中交给皇后,可提起笔来又觉麻烦,更怕信中所写稍有不慎会惹陛下起疑,思来想去便作罢,可没成想自己的家书未成,皇后的家书却连夜送来了济州。 天将将亮时,宋晏宁被身边的女武官陈玉怀搅断了清梦,她微蹙着眉打开房门,见陈玉怀披着一件外衣,手里拿着一封信,焦急地望着她,“将军,皇后娘娘递来消息,小国公爷昨日在马场骑马时意外坠了马,伤了头,问将军何时能抵达上京。” 宋晏宁一惊,忙抓过她手中信纸,边看边往窗边熹微光亮处去,借着才露的晨光看清楚信纸上的寥寥几个字,眉间的忧愁便愈发浓重。 她与宋靖元已然大半年未见过,乍一听见他受伤卧床的消息自然是担心不已。宋晏宁眉心拧成一个结,恨不得马不停蹄奔回上京,立刻吩咐陈玉怀道:”召集队伍整装,天一亮便出发赶路。” 陈玉怀垂首应答,“是!” 陈玉领命而去,宋晏宁自然也没歇息的心思,她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衣衫,流利的收拾齐整,而后便匆匆出了房门。这个时辰晁衡应当还在歇息,她总是要去知会一声的。 怪就怪宋晏宁这这次护送任务的主将领,她实在不能叫晁衡留在路上慢慢走,自己一人快马赶回上京,既如此便只能让晁衡拖着病体一同上路,她心中不免生出些愧疚来,原本说好要在驿站歇息两日再慢慢赶路,如今却是停留不足一日,且还是因她自己的家事才如此紧迫,多少有些不地道。 宋晏宁站在晁衡门前,站了许久也没能敲响他的房门。 她尽可能的叫晁衡多歇一会儿,又差人好好布置了一番车驾,等太阳于房檐处将露未露时,她便抬手,曲指在房门上敲了敲。 两声脆响后,阿颂立马打开了房门。 “宋将军,”齐颂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这么早,您有何事?” 宋晏宁面无表情,“劳烦小王爷早些起身,我们要赶路了。” “赶路?!”齐颂立马蹙起了眉,一脸心焦的模样,“不是说要在此歇息两日吗?我家王爷的身……” 他急忙问出口,却在与宋晏宁四目相对之时忍不住噤声。宋晏宁的眉眼太过冷淡,那种压迫感叫他心口一慌,猛然想起如今已是她为刀俎,我为鱼rou的境地,他们主仆的一切自然是凭这位女将军做主。 齐颂不得不极力压下心中的幽怨,朝着宋晏宁低了低头,“小的明白了。” 宋晏宁点头回礼,“有劳了。” 赶路一事就此定下,宋晏宁怕齐颂需要帮手,便一直留在晁衡门外等着,约莫一会儿的功夫,齐颂便搀着晁衡出门来,宋晏宁看着原本霁月清风的男人如今消瘦的脸颊微微凹陷进去,不由得生了些愧疚之心,“小王爷……” 晁衡抬了抬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齐颂适时解释道:“将军,我们王爷身子不好,您见谅。” 宋晏宁顿时觉着自己有些过分,可怀里揣着的信每一个字都戳她的心,她没办法为了晁衡而不顾自己的弟弟。 晁衡大抵是真的耗尽了气力,未多停留便随着齐颂出门去,径直蹬上了马车。
济州多丘陵,一行人走在高低不平的路上倍感颠簸。晁衡平躺在马车里,又一次庆幸他的父皇没有因战事失利而苛待他,允许他乘坐自己的车驾上路,于是这宽大气派的马车便成了他路途上的居所,也叫他在病弱之时,尽可能的舒坦一些,不然他大抵是要死在这路上的。 马车摇晃,晁衡不得不紧握着一侧车厢上的架子,怕自己脱力摔下去,他不由得笑笑,也不知这身子骨怎就成了这副模样,他甚至怀疑宋晏宁是不是在路上安排了人手给他投毒,免得叫他再折腾些死士营救的戏码出来,又或者是他的好父皇不想叫他做楚国的把柄,想让他死了干净。 谁知道呢?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无比想让他死。只是可惜了,他好不容易在污泥般的境地里挣扎出点名堂来,想远离皇室权谋,想做闲云野鹤,想让自己活的快活些,宋晏宁便兵临城下,让这一切的努力都成了过眼云烟。 如今看来,大抵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悲苦难自抑,心有戚戚。 燕朝的旌旗迎风招展。除却燕楚交界处那三场刺杀以外,剩下的路程皆是一切太平,可宋晏宁的心却越揪越紧,从济州启程之后皇后又接连递来了两封家书,虽说宋靖元如今伤势稳定,但人仍旧是昏迷不醒,盼着她能速速归家探望。宋晏宁自然担心幼弟,可她更担心,她回去之后朝中会不太平,担心他们宋家前途未卜,一切生死未定。 她不由得回想过去。自天德八年起,镇国公府因黎州战事而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偌大的宋家便只剩了她与宋靖元两个孩子。她仍记得大哥带着父兄灵牌归家时的模样,那日灵幡似能遮天蔽日,哭声更是从城外一路飘荡至国公府门前,宋宴宁至今忘不了萦绕在鼻尖的香火气,似是久久不息,时时提醒她已然无父无母无兄长疼爱的事实。 而原本以为是来日希望的大哥,重伤不愈,沉疴在床不过三月便撒手人寰。 那一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雪冷得人骨血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