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为父者
方元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脑子很乱。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些人声，看到了几道强光手电摇弋的光束，便知道他得走了。 此时医院里的人向这边找了过来，他不想耽误时间。 方元转身跨出一步，身体即将进入隐身状态，旁边却突然窜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人，他拼命的大喊着，声音颤抖:“等...等等！” 方元认出这是昨天那个和张一天一起走出医院的光头中年人。 刚才他和张一天在一起的中途便感应到附近有人过来了。 不过念在来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方元并没有浪费时间去把他揪出来，就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熟人，不过他看到自己和张一天的模样还不赶紧跑开，反而还敢冲到自己面前倒是令方元很意外。 “你是来找张一天的？” “回去吧，他已经死了。” 对于刘大龙的出现，方元漠然视之，语气冰冷的劝其可以回去，不用耽误时间了。 但这话刚一出口，却只听到砰的一声，刘大龙突然毫无征兆的用力跪在地上！ 张一天所化的大蝙蝠他看到了，方元这副半龙半人的模样亦是个十足的怪物，令人胆寒。 他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显然对方元、对刚才的所见所闻，很是恐惧惊慌。 “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元不知道他这是在搞哪一出，语气不善的问到。 旋即扭头欲走，不愿在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女儿已经快不行了，求求你救救她！”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刘大龙竟然一把拉住方元，明明自己很害怕，可就是倔强的不愿松开。 刘大龙此刻就像是一个赌徒，正拿着自己的性命为赌注。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激怒眼前的这个怪物。 更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想张一天一样当场被杀死。 可是他真的没别的路可以走了，他能等，但是他的女儿等不了! “我不是医生。” 方元已经不耐烦，他可不想在这里纠缠。 “你一定有办法，你不是普通人，你一定有办法的。” 说这话的时候刘大龙已经带上了哽咽般的哭腔。 他双眼通红的继续哀求到，不愿放方元离开。 “我可以给你钱，不，只有我有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带她去了很多医院，国内国外的都去了，但是每个医生都告诉我这是绝症，现在医学手段治不好她的病，还让我节哀。” “我不服！” “老天不公平，她才四岁呀！” 方元叹了一口气:“一切自有天定，生老病死这都是每个人的命，我帮不了你什么。” “去他娘的鸟命！” “老子不信命，更不信这是我女儿的命！” 刘大龙红着眼直直的盯着方元，满眼的不甘，居然敢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冲着方元怒吼。 可是难得是方元并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言不发的看向刘大龙。 沉默的闭眼足足两秒，再睁开时他却已经一把抓起刘大龙的手臂腾空而起，奔向了医院墙外。 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直将他带到一处无人的楼顶，方元这才将他放下。 “说吧。” 方元在天台边缘找了个地方坐下，微微抬起头看向刘大龙。 刘大龙知道方元是在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这是在给他机会！ 他急不可耐的从地上爬起来，认真组织了一番语言，便向方元讲了起来。 刘大龙出生在南康行省南部的一处贫穷的山区。 他们那个地方真穷，穷到很多人甚至根本没能力去讨媳妇。 为了传宗接代，也为了实现自己这辈子能讨上媳妇的心愿，刘大龙的父亲拿出了积攒多年的家当找到了同村的傻子女人家里提亲。 这个傻子女人就是他的母亲，有先天的智力缺陷。 他的母亲整日里疯傻痴癫，总会干一些傻事，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就会对他母亲拳脚相加，一顿毒打。 他的母亲被打得遍体鳞伤之后总会回过神来，继续傻笑，继续发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刘大龙到读书的年纪。 之所以到那一天，只是因为他父亲死了。 那一天，刘大龙的父亲去村里被人欺负了，打的人笑他没本事娶了个傻婆娘。 回来后他看见自己的妻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气全部撒在了她的身上，一顿拳打脚踢。 兴许是这次打的有点过狠，他的母亲，那个傻子女人实在是太疼了，便拿起了剪刀呆呆傻傻的扎向了那个每日欺负她的男人... 刘大龙是见证者，见证了这个没有任何色彩的破落家庭一步一步走向破灭。 可以说他的人生一直是灰暗的，除了一个女孩给了他唯一的光。 那个女孩叫做柳娟，柳娟和刘大龙是同村，她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孩，亦是最善良的女孩。 其他人都瞧不起刘大龙，说他是孤儿，说他是野种。 只有柳娟愿意和他说话，鼓励他努力活下去。 刘大龙对柳娟的喜欢和爱慕是不加掩饰的。 可在这山里待着注定是没出息的，没有钱，柳娟那见钱眼开的父亲也不会同意他俩的。 刘大龙走之前，柳娟给了他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让他拿着这笔钱去外地打工照顾好自己。 刘大龙很听柳娟的话，所以他就走出了小山沟，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刘大龙从城里打工回来，第一时间就想找柳娟。 他满心欢喜的想要给柳娟讲上一些大城市的见闻，想要告诉柳娟他再努力半年就能回家娶她。 可站在柳娟家门外的小路上，他却看到柳娟抱着一个小孩，正被一个男人训斥着。 看到柳娟被人指着鼻子辱骂，刘大龙也顾不得想柳娟怀中抱着的孩子是什么情况，气急败坏的冲上去就给了男人一拳。 将男人打倒在地，年轻的刘大龙还不解气，骑在男人身上就是一通乱拳。 最后柳娟拉开了他，柳娟的父亲更是连忙跑来扶起了那个男人，对着刘大龙破口大骂。 骂他是穷鬼，窝囊废，癞蛤蟆，还告诉他柳娟已经嫁人，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那一刻刘大龙无力的快要跌倒，他试图向柳娟确认她父亲话的真假，却看到了柳娟心虚和躲闪的眼神。 柳娟已经嫁人了，她的男人出生于隔壁村条件不错的一户人家。 但这并不是柳娟的意愿，而是她爹的主张。 这家人带着不薄的彩礼来说亲，对柳娟的父亲来说，这笔钱足以改善一家的生活，就算重新盖上泥瓦新房也有富余。 他试图说服柳娟，可柳娟却死活不答应，甚至还想离家出走，去寻刘大龙和他双宿双飞。 不过她终究没能成功，跑出村没多久就被骑着摩托车的大哥给追上，并被抓了回去。 后来她被关在了屋子里，全家更是以绝食相逼，最后才强硬的将柳娟嫁了出去。 知道柳娟已经为他人妇的刘大龙心如死灰的走了，没敢在山村多待片刻便回了蜀都。 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害怕看到柳娟抱着那个孩子和别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或许是时运到了，刘大龙遇到了自己的贵人，对付很喜欢刘大龙这种敢打敢拼、耿直仗义的性格，提携了一把。 此后的几年，刘大龙迅速崛起，实现了从打工仔到富家翁的华丽逆转。 再之后小有资产的刘大龙赶上了地产的好年代，大赚一笔。 其后，他的公司更是涉及房地产、酒店、工厂、娱乐会所等各方面，在整个南康行省打了一些名头。 金钱、人脉更是支撑他成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头蛇级别的大佬。 但他却始终没有找过女人，更别提结婚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心中放不下柳娟。 某天，他去视察工地，却不曾想居然在工地附近的小饭馆里遇到了正当着服务员的柳娟。 那一天他哭了，久别重逢后无法压抑自己的相思之情，哭的稀里哗啦。 特别是听说柳娟已经离婚净身出户，刘大龙不仅没有嫌弃，反正是喜不胜收。 再后来他们结婚了，柳娟也给他怀了孩子。 就在刘大龙认为自己人生圆满的时候，命运却又一次作弄了他。 柳娟生产的那天生下了女儿便难产去了世。 保孩子是柳娟的决定，哪怕他想拦住她，可是看到柳娟那垂死虚弱的笑容，刘大龙终究是成全了她。 他心中再怎么悲痛欲绝，也只能接受现实。 柳娟走后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他没有再娶，而是独自抚养女儿长大。 那天起女儿就成为了刘大龙的全部。 别人笑他女儿奴，他从不会恼，反而觉得很光荣，因为没有知道这个女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的女儿也病了，绝症。 上天要这么来惩罚自己。 他失去了父母，失去挚爱，紧接着连他的女儿也要被夺走。 女儿是他的命，如果连女儿都失去了，那么他也许真的失去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在外人看来刘大龙风光无限，功成名就，已经是人生赢家。 可谁又知道他他背后遭受了多么大的苦难。 听完他的经历，方元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问到:“张一天有没有让你替他做过什么？” “做过，但绝对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其实也就是去帮他给一个朋友搭线，互相介绍认识一下，然后就是帮他搞到一块地皮。” 刘大龙害怕方元误会，连忙证明自己觉得是清白的。 “他让你做这两件事干嘛？”方元不解。 “他没告诉我，我也不清楚。” 刘大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张一天想干嘛。 “你女儿的命，我救了。” “真的？！” 方元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在刘大龙的耳边响起，刘大龙瞬间被惊喜击中，他没想到方元真的会答应他。 “但伱自己再考虑考虑吧，我也只能用张一天同样的方式来救她。” “她会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就像是其他被张一天救活的人一样，再也不能像正常人能够生活在阳光底下，只能和黑夜作伴。” 刘大龙回忆起了刚才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也将要变成那种蝙蝠怪物，他跪着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内心开始天人交战。 不过下一秒他有了决断，牙齿一咬心一横，决然道：“不用考虑了，她已经快没时间了，只要她能活着，她要怨便怨我吧。” “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方元问他。 “愿意！”刘大龙干脆的说到。 “如果说我要你的命呢？”方元淡漠的说到，语气森冷。 谁知刘大龙并没有被方元吓退，反而是异常坚定的说:“三十多年，不枉人间来一遭，我也活够了，知足了。” “我暂时要你的命没用，带我去见见你女儿吧。” 方元深深的看了他一样，站起身就让刘大龙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