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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对弈

    战国从赵王雍开始勒胡马第五十九章对弈临近午时,暑气日盛。

    赵国保守派的诸臣于校场跪俯一地,恳求自家国君能回心转意。

    为首的正是年愈七旬的赵燕,老翁此时趴俯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而下,他强撑着身子,维护着自己那莫须有的尊严。

    身为赵氏的宗正,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国,为了赵氏。反而是身前这位年轻的君王,自继位以来,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般,处处学习蛮夷的物事,那胡凳便也罢了,那蛮夷穿的衣服怎么能轻易加身?

    赵雍站在伞荫下,眼神漠然地注视着眼前闹剧一般的场景,他心中此时已经蹦出了个恶毒的想法:干脆将这帮逆臣全都晒死算了。

    肥义见状,对着赵雍轻唤一声:“王上……”

    这帮守旧派的顽固,也是超乎了肥义的预料,但他也知道改革这种事,如今不能硬着来。

    赵豹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为赵国的相邦,他在异服这件事上是支持赵雍的,他能看到这项政策背后的潜力。

    但他同为赵氏族人,他不可能像肥义一般孑然一身,又不能太过于倾向于那派。这其中的牵扯到的势力、家族太多了,李氏、楼氏、吴氏、牛氏大都是赵国拥有实权的宗族,最重要的还是赵氏的几个宗长都持反对态度,其中便有安平君赵成。

    说不好听点,异服这件事确实牵扯到华夏族千年的传统,他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赵豹上前揖道:“王上不如改日再议……”

    赵雍微微侧过头,瞄了他们一眼。随即恨恨拂袖道:“尔等不知寡人也!”

    赵燕喉咙沙哑道:“王上三思!”

    “王上三思……”

    赵雍长吁了口气,斥道:“起来吧!”

    赵雍也知道,改革这件事不能一刀切,得徐徐图之,这次又不能真的晒死他们,但……

    “欧冶博!”赵雍对着身后喝道。

    工师欧冶博上前一步揖道:“臣在!”

    “寡人命你在重阳日前,务必再铸千副鞍鞯,千支长殳。不得延误!”

    “喏!”

    “肥义!”

    “臣在!”

    “即日起,在常备三营内择优筛选两千名甲士,务必精于骑射。三十步内可入靶者优先,入选者赐钱十币。再牧良马千匹,现编入一旅!”

    “喏!”

    赵燕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道:“王上……”

    “勿要再言谏语!”

    造势已成,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

    *

    *

    邯郸大北城自赵敬侯迁都以来,便数次扩大城池规模、迁移人口入内。

    如今大北城划成两大区域,又分四城、两坊。

    四城也就是南北四个城门,两坊为东西两坊,其中西坊徙百姓、建武宫、书院、官衙,居贵胄;东坊迁商贾、设工坊、遍女闾,为商贸之地。

    白马街位处郭城中轴,贯通东西两坊,连接南北二城。

    沿白马街宽敞的大道一路向西行得二里,一座百余步的拱桥便耸立于人们眼前,这座桥被邯郸人民亲切地称为百姓桥。

    百姓桥西面和东面的建筑此时形成了强烈反差,东面大部分都是矮小的木屋、和茅草屋,西面却是清一色的阔达宅院、青瓦楼阁。只因跨过这座拱桥,前方便是赵国贵胄的居住区。

    一辆马车自城东而入,穿过白马街、越过百姓桥,缓缓停在了紧邻赵王城宫墙外的一处高门大宅前。

    宅门前侍立于两旁的侍者见状,急忙迎了上来。

    庞煖下得马车,听得侍卫寒暄两句,便脚步匆匆地便向门内走去。

    庞家大宅面南背北而建,入得大门迎面便是一道阔大的影壁,绕过照壁后还要跨过第一进影门。

    影门内便是外庭,庭内栽种着许多刺槐和木槐,这是身份的象征。

    穿过外庭还要跨过廊庑越过一道闺门,才算是真正进入庞家的内居。

    内居又分堂、室、房三部分,都建在高台之上。

    这栋豪华的宅院,自然不是庞家所建造的,乃赵国先君肃侯在位时,赏赐给庞煖的祖父庞恭的。以庞氏在赵国微薄的底蕴想来也建造不起这等豪华宅邸。

    堂在内居最外边,也是庞家待客行礼和活动地方。

    庞煖刚刚入得内庭,便有两名可人的女婢上前屈身行礼,随即服侍他卸下甲胄。

    庞煖虽然面容长得比较成熟一些,但其实他才和赵雍一般大,才十七岁。所以还未娶妻、也未曾分室。

    庞煖朝着秀丽的婢女问道:“祖可在室内否?”

    模样十二三岁的小婢女跪俯在庞煖身下替他褪下皮靴,出声回道:“主在居室……”

    小婢女顿了顿又道:“先生也在。”

    庞煖微微颔首,随即踏过木履,穿过内廊往室内行去。

    室在堂后,分两层,下居为房,上居为室,也算是一块独立区域,为主人所居之地,其间有户相通。

    木履踩在廊间的木板上发出‘咚、咚’之声。

    内廊每隔几步两边便会开上一对窗子,阳光从窗外挥洒入屋内,所以廊内封闭却丝毫不显昏暗。

    客人一般不进入主人的居室,这个‘先生’既然能受邀登堂入室,定非寻常人。

    庞煖行至主室门外,侍立两旁的婢女轻轻扣响了木门。

    门内应了一声,待婢女拉开木门,庞煖便看到了两个对弈正酣的白发老翁。

    居室北面开了一个窗子,阳光此时正好挥洒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

    左侧的老翁安坐于席上,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头戴峨冠,此时神色严肃,拈着白棋,迟迟不敢落子。

    右侧的老翁却与对面形成强烈的反差,他穿着一袭白色的深衣,而头上却带着一顶插着鹖鸡羽毛的头冠,老人抚须微笑,手拈黑子,盯着对面举棋不定的老友。

    庞煖入内朝着两人恭敬的揖拜一礼:“庞煖给祖父和先生请安。”

    这二人正是庞煖的祖父庞恭,和庞煖的老师鹖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