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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血战

    腥红的血触目惊心,滚热的鲜血淙淙流出,温暖了干燥冰冷的大地,或流进壕沟之内,或在地上慢慢结冰,增加了各处的湿滑.诸多没死的清军伤员,厉声嚎叫,到处挣扎爬动着,身受弹丸重伤,又是冷寒天气,更增加了他们的痛苦.

    很多清兵一时不死,拼命挣扎,大声痛叫,或有捂着自己伤口,提着兵器,跌跌撞撞继续前冲的.最后他们终于无力,或再滚进前面壕沟内不动,或扑倒尸堆上,偶尔身体抽搐一下.

    火枪还在爆豆似的响个不停,为了快速行进,明军都换上了轻甲,只带了五天的干粮,却每人携带了七十发定装子弹,还有随身的一批手榴弹.

    清兵还在没有阻碍地越过第一道壕沟,但却发现第二道,第三道壕沟间的空地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尸体在增多,在叠加,跌跌撞撞,行进困难的他们很快又被子弹击中,成为地上冰冷的尸体.

    终于,清兵回醒过来,他们不再向前冲,而是惊叫着往回跑.可是前进容易后退难,他们又需爬过壕沟上的梯子才能回去,很多人挤撞着,慌不择路,摔滚进壕沟内半天爬不出来.清兵背后的射击又是一阵,能逃回去的清兵十不存一.

    第一次进攻以惨重的伤亡告终,本来是想让汉兵当炮灰,但鄂申巴图鲁失算了.进攻失利不仅是士气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就算再派上精于弓箭的满蒙八旗,地上的尸体和血冰肯定成了一个不小的阻碍,发挥出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

    而且,既然已经决定全力冲破阻击,断没有这么停歇的道理,便是要不顾伤亡,一轮接着一轮的猛攻,哪怕是用尸体填平壕沟也在所不惜.那样才有希望.

    对上汉军,明军伤亡甚轻,伤员和阵亡的被抬下去,一批生力军被换了上来.重新以充沛的体力迎接更猛烈的进攻.

    站在后面观战的王战等人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了,什么精熟的武艺,在这密如雨点般的火枪攒射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原来还引以自豪的一身本领,在这样的战争模式下——他感到信心大受打击.

    "王哥儿,咱们,咱们这两下子——"一个小兄弟讷讷地望向王战.

    "别丧气,身上有武艺总是好的."王战难看地笑了笑,说道:"总有施展的时候,那清兵要冲到眼前.不就是刀枪相见了吗"

    鄂申巴图鲁的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那些逃回来的清兵,个个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样.很多清兵全身哆嗦,目光呆滞.或许是恐惧,又或许是激战下体力消耗极大的原因.但鄂申面露不屑和鄙视,心中却是大吃一惊.明军的火铳太厉害了,盾牌,重甲也挡不住,而且这个防御阵式,也实在不种于己方的发挥.

    "让八旗勇士们上吧!"副都统布颜图有些无奈又痛惜地说道:"驱赶汉军无济于事,兵力本来就展不开.再等到路都被尸体堆满,走着都费劲,就更不容易突破了."

    鄂申巴图鲁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后悔起初的决定和战术.如果先派出弓箭手,压制住矮墙后的明军,掩护友军架梯冲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先将壕沟填上,不管用什么,哪怕是用尸体."鄂申收拾起纷乱的心情,咬着牙说道:"靠梯子翻越,无法形成兵力优势.敌人可从容射击.调八旗弓箭手掩护,依旧是汉兵冲锋.传我命令,进攻.直到日落之前,我大军攻势不停.我倒要看看,对面明军可承受我大军雷霆攻势到几何!"

    命令分头下达,鼓手敲响了战鼓,号手吹响了号角,清兵陆续结阵,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狂叫着冲来.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不断,整个明军防御的土墙周边,都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寒风吹淡了硝烟,却冲不散那nongnong的血腥味.就在这狭窄的路上,明清两边的战士们,都在舍生忘死地厮杀着.清兵用弓箭,用各种武器,还有自己的血rou之躯,去与土墙后的大明火铳兵抗衡.

    土墙后的明军火铳兵,一次次的开铳射击,密密麻麻的清军,几乎不用瞄准,便被一个个打翻在地.八旗弓箭手们,拼命的掩护射击.但地域太狭小了,在第一道壕沟前放箭,不仅威力不大,前面的清兵还遮挡视线.到了第二道,第三道壕沟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结着血冰的地面又让他们很难集中在一起,且要直面火铳的致命轰击.

    明军的伤亡在增加,一个个伤员被替换,而清兵的伤亡更惨重,多数伤员都无人去管,或是躺在地上等死,或是被冲过来的友军踩在脚下,或是被推进壕沟,成为填平壕沟的材料.

    第一道壕沟被尸体填平了,清兵开始填第二道,面对明军更为猛烈的火力,成排成排的清兵被打倒,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推进壕沟.

    弓箭手乏了,手臂酸痛得拉不开弓,又一批换上来,将箭矢射向明军.被射中手臂和面部的明军伤员不断被送下去,从装填手到射击手,一个个地顶替着,疯狂地向清兵射出致命的铅弹.

    清军疯狂地进攻,第二道壕沟被填平,他们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距离更近,火枪射得更猛,威力更大.

    地上到处是清.兵的尸体,还有一片片己经冻结的鲜血.血泊中,不时传来没死清兵痛苦的呻吟和惨叫.那些密密死在壕沟内的清兵们,身上混合着泥土与鲜血,一具具尸体形状各异,逐渐被冻成yingying的一团.

    伤亡已经超过五百,起初防御阵地的明军几乎被换了一遍.但清军伤亡更大,而且越攻越是困难.

    死伤的太多,填壕已经足够,剩下的尸体和伤员则成为冲锋进攻的障碍.但持续不断的进攻还是起到了效果,已经有清兵冲到了胸墙前,虽然被近距离击中,颓然地倒了下去,可还是让鄂申感到了希望.

    突然.明军阵地上的火力突然增强,火统的亮光闪个不停,白烟更浓,子弹更密.将推进的清兵打得尸体枕籍.

    "增兵了"鄂申皱紧了眉头,下令擂鼓,催促前方继续进攻.

    伤亡不用统计,也无须统计,更不敢统计.鄂申知道肯定是伤亡惨重,不仅是汉军,助阵掩护的八旗弓箭手也是一样.他看了看已经列阵整队完毕的八旗兵勇,犹豫着是否派上这支寄予厚望的力量,一举攻破敌人的阻击.

    撤退了吗鄂申扬起的手臂又迟疑着放下,他看到一轮猛射之后.明军阵地上的火枪轰鸣减弱了,而己方的兵士已经冲到了胸墙下,正向上攀登.

    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前方拼杀的清兵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冲到矮墙下,才发现要爬上去并不是那么容易.

    从守御阵地来看.胸墙不过半人多高,但从攻方来说,却有近三米.原因很简单,胸墙下被挖深了,形成了一道不是壕沟的壕沟.斜坡上还浇了水,滑得厉害.

    清兵大多矮壮,站在墙下看不到墙后的情形.但这道障碍是必须克服的.身后战鼓催促,督战队正在前压,后退也是死.胸墙下立时挤满了或用梯子,或架人梯向上攀爬的清兵.

    牛录章京牙喇踩着士兵的肩膀,纵身一跃,翻上了胸墙.此时枪声已息.在他想象中,明军已经被如潮的攻势吓跑了,他将看到——

    四五十步外,一道还未完全冻结的矮墙赫然而立,矮墙上架着无数黑洞洞的火铳.一片轰鸣声中,白烟腾起,牙喇的胸口喷出一道血箭,他睁着惊愕的眼睛,被枪弹推到了胸墙之下.很多攀越过矮墙的清兵也是同样的遭遇,惨叫声此起彼伏,胸墙内外伏尸一片.

    密密麻麻的清军正如蚂蚁般攀越胸墙,而胸墙的后面,响起了一阵阵火铳的轰鸣,大股大股的烟雾腾起.不断有清兵喷着血,惨叫着从上面摔下,又立刻被踩在脚下.

    一阵火铳的轰鸣,在土墙后面明军士兵的欢呼怪叫中,又有一片的清兵被打翻在地.这样的射击太妙了,那些刚刚爬墙翻越的清兵根本没有什么反击之力,现在又少有箭矢射来,明军的火枪兵气定神闲,就象在打靶子一样.

    鄂申巴图鲁登上高处,终于看清了前面战斗的情况.在两道矮墙之间,清兵正被屠杀,是的,屠杀.刚刚翻越而过,来不及整队,来不及进攻,来不及形成人数优势,甚至来不及张弓搭箭,密集的子弹便扑而而来.

    而第一道胸墙下的弓箭手看到的是密密麻麻攀越的己方士兵,视线被阻隔,只能胡乱漫射,空耗体力,却收效甚微.

    难道要用尸体再把第一道胸墙下都填上,然后再一拥而上鄂申巴图鲁心中一阵悲凉,更令他绝望的是,第二道矮墙后几十步,数不清的百姓正抡锹挥镐,紧张而忙碌地构筑着另一道防线.再后面,似乎还有……

    原来如此啊!鄂申有些醒悟过来,刚刚明军坚定防守,是为了给后边的防线构筑争取时间.否则,他们不会冒着伤亡死守,早就把这个阴险的招数使出来了.

    要死多少人才能突破深深的无力感让鄂申失去了下命令的能力,他看到前方的士兵也因为体力的消耗,以及巨大的伤亡,正在丧失斗志.他们在磨蹭,在拖延,在故意摔倒,好让别人冲到自己前面.呐喊射箭的清军弓手也在渐渐丧气地放缓了节奏,对敌人没有威胁,他们就是射再多的箭,也是浪费自己的体力与箭矢.各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已经打了快三个时辰了,天气寒冷,锐气渐失,鄂申巴图鲁被绝望笼罩,现出了颓丧的神情.

    枪声猛然间密集起来,明军见清兵锐气已失,体力大耗,突然发动了反击.一排排的火枪打去,第一道胸墙上下惨叫不断,清兵伤亡惨重,很多清兵忍不住嚎叫奔逃,从胸墙上翻身跳下.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早已是热血沸腾的明军士兵翻越矮墙,挺着刺刀.冲杀而出.

    "杀鞑子啊!"呐喊声惊天动地,刺刀如林,噗噗的响声不断,本已伤亡惨重的清兵哪受得这猛然突击.惊叫着败逃而窜.

    明军士兵如巨浪将清军一鼓扫除,奔到第一道胸墙处,对着外面的清兵便是火枪轰击.

    一颗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如雨点般落下,在清兵群中爆炸,弹片横飞,炸得清兵鬼哭狼嚎,转身就逃.

    打完便退后装弹,又一排明军上前,向着混乱而密集的清兵根本不用瞄准,抬手就放.一轮一轮.子弹.象索命的阎王,追逐着逃窜的清兵.

    一片一片的清兵倒下去,有被击中的,更多是被挤倒的.曾经不可一视的清兵,现在象乱哄哄的羊群.在血雾喷溅中狼狈地奔逃.督战队被冲垮,甚至被砍杀,败逃的清兵在身后轰鸣的火铳声中已经失去了理智.

    白雾弥漫,明军的火枪还在密集地射来,一轮一轮,清军尸体枕籍,叠加得连地面都全被掩盖.一缕缕白烟从地上升起.那是鲜血流淌所散发的热气.温暖的血液融化了地表的冻土,贪婪的大地饥渴地吸吮着这一汪汪地热血,但流淌的血液总是比它能吞下的更多.地面上先是形成了红色的池塘,然后是四处蔓延的河流.最后,这些液体散发完了热量,变得粘稠.变得凝固.

    明军的火枪手一刻不停地向下射击着,火力网把百步之内变成了清军的地狱.直到——再也没有了可打的目标为止.

    战场如屠宰场一般,血腥味弥漫,尸体横七竖八,叠了好几层.伤兵还在惨叫哀嚎.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更是凄厉.

    "我军,威武!"马臣良憋得脸色通红,终于挤出一句.

    "八旗不可敌按殿下所说,那是吹出来的,或者是被那些贪生怕死的军队给衬出来的."李承爵吐出一口浓重的白气,伸手一指战场,说道:"看,他们照样怕死,照样溃败."

    "还是大人这阵式摆得好."马臣良赞叹连声,"奇思妙想啊,把火枪之威发挥到了极致."

    李承爵淡淡一笑,知道他不懂,也没有详细解释.

    其实这防御的阵地如何布置,明军早有成法,讲武堂还定期出一些教材发给军中将领学习.真正的防御大阵限于时间并没有摆出来,如果再加几道壕沟,再加几道胸墙,再加上火炮,那才是让人头痛的绞rou机呢!

    在朱永兴看来,期望不断涌现出能灵光一闪,能独自创造出新的名将,倒不如把一些东西条例化,系统化.只要你好好学习,按着教材上的距离,尺寸布置,虽然中规中矩,但却是最稳妥的,最有希望打胜的.

    "李大人."马臣良伸手指了指狼籍遍地的清兵尸体,说道:"不如让那些民勇壮汉打扫战场,卑职还有个想法……"

    李承爵连连点头,让义勇义民打扫战场,一是能锻炼他们的胆量,以后未必不能招募入伍;第二是缴获,清兵身上的盔甲能加强明军的防护,银两细软可以作为赏金,让士兵们更英勇,让百姓们更积极.

    王战等人很快被挑出来,拿着长枪大刀,由近及远,开始打扫战场.

    "兄弟们小心,可能有装死的鞑子,五六人一组,先补刀,再搜身."几个明军老兵担任着这些乡勇的军官,大声提醒着.

    这话说得还真是时候,众人刚刚大声答应,就看见一个清兵突然推开头上的尸体,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显是从昏迷中刚刚醒来,他晃了晃头,等看清周围状况,一激灵,惊叫着撒腿就跑.

    "轰!"一支火铳发出爆响,铅弹擦着清兵的身体飞过,这个家伙怪叫一声,跑得更快.

    "看老子的!"一个队官举起手中的火枪,仔细瞄准,扣动了板机,白烟升起,逃跑的清兵一个跟斗摔倒在尸堆上,却还没死,哭嚎着向前爬.

    "别浪费子弹了."有明军士兵提醒道:"让打扫战场的收拾这个狗东西吧!"

    话音刚落,王战已经一跃而下,跳下了第一道胸墙,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直奔那个伤兵.其他人也纷纷跳下,跟了上去.

    见王战如凶神般走来,手中长枪左刺右扎,还不忘补着枪,不一会儿枪头上便滴着鲜血,周边几个人也是满怀杀意地围上来,那个中弹受伤的清兵眼中现出恐惧,他猛然跪在地上哇哇大叫,似乎在用鞑语求饶.

    王斗走到他面前,那个清兵更是大叫不己,眼中满是恐惧与求饶之意.王斗冷哼了一声,长枪对准他的心口猛地扎下,那个清兵大声惨叫着,双手紧紧抓住深入体内的枪杆,王斗又是用力一捅,清兵更是痛得全身扭曲,最后他终于失去全部力气,双手瘫软放下,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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