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晋王表态,格局不同
南明曾和南宋处于同样的形势,但南宋尚且苟延残喘了上百年,南明却迅速败亡.不可否认宋高宗赵构还是有些头脑的,起码他知道收编南逃的北方汉人,组成如虎狼之师的岳家军对抗敌寇. 许多史籍中都将弘光朝的灭亡归咎于马士英,阮大铖等jian臣的结党乱政,正人君子联袂而去.而事实上,当政的文武大臣(包括史可法在内)都是一批鼠目寸光的政治侏儒,这才是灭亡的最根本原因. 弘光朝时,当政官员在"借虏平寇"的如意算盘下,围绕"定策","逆案","顺案"争权夺利.对他们来说,只要能保住江南这块最肥沃的土地就足以荣家安身,黄河流域的大片疆土,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全被忘在脑后. 人们常常受传统观念的影响,给史可法和马士英描绘成截然不同的脸谱.事实却表明,史可法与马士英之间的差异比后来的许多史学家想象的要小得多.他们两人的品质高下主要是在个人cao守方面,而在基本政策上并没有多大分歧,都是"联虏平寇"方针的赞决者. 忠臣亦误国.比如被俘后坚贞不屈,保持了民族气节的何腾蛟.纵观其一生,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弘光时期他受制于左良玉,无所作为.隆武时期,他伙同湖北巡抚章旷排挤大顺军余部,收罗一批散兵游勇充当嫡系,隆武帝遇难,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明军反攻湖南之役取得节节胜利之际,作为全军统帅的何腾蛟却处处私心自用,挑起明军自相残杀,给清军以喘息之机;又悍然调走围攻长沙的忠贞营.一手断送了复湘援赣的战略大局. 忠臣者,忠于国家民族,忠于抗清大业,忠于兴复华夏.若有碍于此.甚至阻挠破坏.则是陷社稷于险境,陷皇上于危难.陷万民于水火,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朱永兴曾说过这样的话,目的是把忠臣的定义从只忠于皇帝的狭隘范围中解放出来.属于应时应势,偷换概念.当然,这也是他的心目中真正的忠诚,而不是对一家一姓的愚忠. 晋王李定国当初听这话的时候,心中颇不以为然,甚至认为朱永兴是在狡辩,是有意弱化皇上的措辞.但现在他却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 "……岷藩虽身为留守,然独揽大权,私授名器,弃皇上于异邦.又派心腹封锁觐见之路,下令如下旨,恩威独擅,实乃欺君罔上,僭窃之jian同于莽,cao."王星光慷慨激昂地痛骂一番,又用殷切的目光望着李定国,"王爷身受皇上大恩,忠心不二,且在军中积威功重,众相钦服.只要王爷应命以除国患,内有旧部拥戴,外有延平世子呼应,用惩jian凶易如反掌.待到迎回皇上,圣天子在位,将士臣僚归心,进可驱除鞑虏,退可固守以待敌自败,千秋功业……" "够了."李定国猛地一拍桌案,起身而立,怒斥道:"一派胡言.汝口口声声说岷殿下等同于cao,莽,却不说今日能站到这里胡言乱语,乃是殿下之恩.若无殿下出缅,若无殿下亲临战阵,若无殿下指挥筹措,汝等蠢货,能有立锥之地哼,恐怕不是降于鞑虏,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星光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斥骂得愣怔当场. "用惩jian凶狗屁,吾看是撺啜挑拔,行助清毁明,内讧掣肘之事."李定国伸手指着王星光的鼻子,继续骂道:"还外连郑藩,实是蠢不可及.郑藩跋扈自雄已不是一日两日,何曾有过忠心之举汝等如此行事,岂不是再造一个孙逆可望,毁掉来之不易的中兴大势" "纲常不在,皇权旁落,还谈什么中兴大业"王星光强辩道:"我大明自有祖宗成法,几百年国运皆赖于此,岷藩不经廷议,不奏明圣上,擅自改之,实乃古今第一jian人!若任其坐大,必起觊觎大位之心,行黄袍加身之逆举……" 房门一下子被撞开,李定国的亲信幕僚高应雷带着几个亲卫冲了进来,扬手一指王星光,喝道:"捆起来,堵住他的嘴." 王星光猝不及防,被亲卫摁倒在地,五花大绑,张嘴刚叫了声"王爷",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团东西,腥臭味直冲鼻孔. "你——"晋王李定国又惊又怒,瞪视着高应雷. 高应雷摆手让亲卫把王星光带出去关押,关上房门,回身一躬倒地,"王爷,待卑职说完原由,再领罪可好" 晋王李定国哼了一声,微微偏过身去,心中对高应雷的擅自举动十分不满. "王爷,您觉得此人前来游说蛊惑,岷殿下便不知道吗"高应雷开门见山地说道:"暗室欺心,王爷可想过后果便说是暂时瞒过了殿下,可又能瞒几时此等蠢货,丧心病狂,王爷是表态支持,还是严词而拒,却只有两人知道,他难道不会篡词张扬,让王爷有口难辩" 晋王李定国缓缓转过身来,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可见高应雷的这几句话击中了他的心理. "岷殿下已经唤起了汉人的希望,不管是否有黄袍加身的想法,此时若动他便是千夫所指."高应雷继续说道:"王爷也别小看了情报局的厉害——"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不定王爷周围便有.情报局的耳目." "孤问心无愧."李定国这样说,但声音却不是那么坚决. "王爷当然问心无愧,没有与霄小行暗室之谋."高应雷叹了口气,说道:"但要岷殿下不相疑,却万万不能放这姓王的离开.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将他押送广州,交与岷殿下处理.如此一可证清白,二可明心志.王爷不也常说光复大业为重,万不可重蹈覆辙吗现在我军正沿江向重庆进逼,大敌当前.勿使兵将离心哪!" 高应雷这话说得隐晦,但李定国却听明白了.目前川西明军由他和高文贵,刘震统领,而从高文贵,刘震平常的言谈中,可以看出他们很明显会站到岷殿下那边.如果自己在此事上暖昧不明.高刘二人可能会拑制自己.要是他们已经得到了密令,向自己动手也不意外.这样一来.内讧便不可避免,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将夭折.还有儿子李嗣兴,前途如何,也在自己一念之间. "岷殿下是否已尽悉其谋.却故意放纵,以观他人之心"李定国有些艰难地问道. 高应雷想了想,点头道:"确有这种可能." 李定国轻轻叹了口气,好半晌才有些无奈地说道:"便依你所言,将王星光押送广州吧!" "此等人口言大义君恩,却置中兴大业于不顾,实是私心作祟.且寡谋少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爷不必怜悯可惜."高应雷见李定国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不由得松了口气. "有这些人在皇上身旁.难怪昔日朝廷颓迷,难有振作."李定国苦笑着连连摇头,"这误国的忠臣哪,孤今日见过,方才明白岷殿下所言不虚啊!" 高应雷嘿然冷笑一声,说道:"王爷,请恕卑职妄言.当今之势,已为岷殿下所掌控,中兴有望,军民归心,又有天降圣人以拯华夏之说,谁人可撼动迎回圣驾,天子归位,便能延续振兴之势,或加速胜利嘿嘿,莫说是现在的文臣武将,就是平头百姓,也不作此想吧驱除鞑虏,光复神州.无人不知道此乃第一要务,阻挠,破坏者,即是助清反明,卖国求荣.有此罪名,有此声势,有此民议,岷殿下又有何惧" 晋王李定国轻轻点了点头,百姓倒是了解不多,但军队中对岷殿下钦敬和崇拜的气氛却是越来越浓厚.社会地位的提高,待遇的优厚,伤残阵亡的安置,抚恤,无一不是在岷殿下的手中得到实现.再加上讲武堂毕业的中下层军官越来越多,逐渐掌握着军队的实权,高级将领则越来越只剩下军事指挥权.若想起兵叛乱,从军队中能拉出多少跟从的人马 从士兵,到中下层军官,都念着岷殿下的好处,谁管那个"巡狩"的永历纵观领军的高级将领,海军就不用说了,邓耀,陈上川,杨彥迪皆是岷殿下一手提拔,受恩深重;而陆军中的赵王白文选,魏王马宝,叙国公马惟兴,翼国公马自德等人或早或晚都投效于岷殿下,就连自己的儿子李嗣兴,在来往的书信中也对岷殿下推崇,钦佩. 晋王李定国想到这里,心中情绪很复杂.南明有了领导核心,各部军队合力作战,形势大好,这是值得欣慰喜悦的事情;而那些失意官员所说的也不全是诋毁,大权独揽,改制更张,确实已超越了朝廷留守的权限.其实,自己不是早就看出来了,退让既是为大局着想,也是以此换取将来皇位更替后岷殿下能善待永历吗 "王爷."高应雷轻轻唤了一声,待李定国回转过头,开口说道:"王爷当写书信一封,向岷殿下表明态度.这不是示弱讨好,而是顾全大局,且公义道理昭然,亦无人敢有非议." 李定国点了点头,目光移到墙上的大地图上,标志着各部明军动向的小旗显示出现在的敌我形势,清廷的统治区虽然还是广大,但明军的战略主动还是能看得明显. "只要能控遏长江,光复江南指日可待啊!"李定国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此时万不能乱.孤这便写信,请岷殿下放心,以便专注于军事,及早完成兴复大业." "王爷深明大义,卑职给您磨墨铺纸."高应雷无声地舒了口气,紧着忙活. "呵呵."李定国被高应雷急不可待,手忙脚乱的样子逗乐了,笑道:"急什么情报局,军法司派人来捕拿,怕也来不了那么快的." 高应雷自失地一笑,说道:"派人捕拿勋爵,岷殿下岂会如此愚笨王爷没看到军制改革岷殿下欲重设大都督府,总节海陆军事,以协调各军行动.到时候.岷殿下授王爷大都督一职,位高权重,王爷也是实至名归.然——嘿嘿."
"大都督府职权过大,嗯.此府非彼府.若是萧规曹随,便不是岷殿下了."李定国醒悟过来.点头微笑道:"算了,孤对大都督不感兴趣,还是在外征战更合心意." …………… 福州光复,耿逆投水死.加急战报摆到朱永兴案头时.他正在新一轮的战争公债发行报告上签字盖章.债多不愁,朱永兴似乎已经习惯了负债经营,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长江水师出动,海路增兵向北,都需要大批的钱财物资供应,一下子掏.空了政府的积蓄.朱永兴不得不又借钱维持,商团倒是很踊跃.还有无偿捐输的,只为了民爵名衔,日后在明军控制的东南沿海能够方便行走.但朱永兴对于民爵的颁封还是比较谨慎,而向民间发行公债.则还有发动民众的意思. 朱永兴粗粗看过战斗经过,却专心寻找缴获的数字.然后,他笑得踌起来,"这耿逆倒是个搂钱的好手,可惜落了暴敛的恶名,最后还得给咱们送上份大礼." 耿精忠袭封王爵后,纵使属下"苛派夫役,勒索银米",并夺农商之业,"以税敛暴于闽".不仅民愤极大,更聚敛了巨额财富,却让明军既得了为民除害,解民倒悬的好名声,还得到了不下二百万银子的财物. "皆赖殿下洪福,方得此大胜."易成笑着恭维了一句,伸手指了指发行公债的文书,问道:"那这公债是否可缓行"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还是照计划发行,让民众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共同参与到这场国战之中.嗯,昆明光复,减免滇省赋税一年;广州光复,亦是如此;这福州,还是照旧例,不可厚此薄彼." 一面借钱,一面减免,看似有些矛盾,但性质却不同.有借有还,民众没有损失,还能赚些利息.可要是明军败了,清军再卷土重来,那可就收回无望了.减免则有战争红利的意思,让百姓感受到战争胜利所带来的好处,感觉到自己的支持拥护是值得的. "福州一下,闽省可定,我军径可直取江浙,进而光复江南."易成说着说着,显得有些激动,克南京,拜孝陵,朱永兴便完成了皇位攀登的重要一步. "江浙乃钱粮赋税之地,怕是要经过一番苦战吧"朱永兴并没有马上决定,神情也平静下来,低头开始重新细读战报. 旁人都说朱永兴用兵谨慎,其实却不全面.朱永兴毕竟不是军事专业,缺乏真正的军人那种精确的判断,对由燧发枪,刺刀装备的明军到底能有多大的优势,他的心里也没有数.所以,每次战役的计划,他总是尽量以多打少,只有在兵力在优势的情况下,他才觉得把握. 如果从实际上来讲,明军现在具有的优势是很大的,既有火器的远程,又有刺刀的rou搏,战术愈加完善,且粮饷足额,士气不堕.但朱永兴却还是停留在以往的思维当中,不把部队装备齐全,弹药不够充足,他便不冒险. 闽省大半光复,最直接的想法便是易成所说的攻击江浙.有水师配合助攻,虽然清廷必然为保财赋之地而增兵,但明军取胜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当然,明军还有两个选择.一是由广东兵入江西,二是迫降孙延龄,由桂林攻入湖南.这两套方案的重点便是攻至长江,尽快与长江水师与讨朔军会合,使其得到武器装备的补充加强,从而使各部明军联成一片. 相对来讲,朱永兴更倾向于兵进江西的计划.因为江西清兵的战力不强,也因为江西是瓷器产地,可以大量出口,海贸收入可观.而且闽省既下,攻击江西便不只是赣州一路,闽省明军可以从闽西北进兵,距离江西省会南昌更近,也更容易与讨朔军会合. "灭朔军已经收降俘虏了两万多降兵,接下来扫荡闽省其他州县,这个数字还要增加."朱永兴边读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加上新兵,应该有三万人马可以入赣作战.征朔军由南向北,灭朔军由东向西,江西清军哪里抵挡得住" "殿下,赣省与江浙相比,孰轻孰重"易成不死心地劝说道:"财赋之地,得之则立于不败之地.又有南京,中外之望,一旦光复,殿下便建不世奇功,谁人能与争锋" 朱永兴抬起头,含笑看了易成一眼,然后将战报收好,指点着桌上的地图说道:"易长史来看,由江浙到南京,或由南昌,九江顺流而下,哪个更快,更方便呢清军若集结于江浙,不正好是个聚而歼之,奠定完全胜势的机会" "殿下,您——"易成欲言又止,突然明白了朱永兴的心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