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斩鬼（二）

    鬼节要到了。

    这并不是人的节日，而是鬼的狂欢。恶鬼们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到世界上，它们追寻着一切这世间的血rou，将其撕裂、斩断，然后吞噬。

    上面这都是本地人的说法，在张德瑞看来，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种据说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皮肤普遍呈灰白色，有着一对严重外凸的眼球，那眼球中瞳仁的占比很小，只有近乎米粒般大。

    其余的部分则是完全的白色，没有一条血丝，就像粉刷过的墙壁一样白。

    她们的嘴部前倾，嘴里并不是之前在破庙壁画上看到的那样进牙利齿，而是和人类差不多的板牙，尖牙的数量其实很少。

    至于身材，也并不高大，多为一米三到一米五之间，瘦弱佝偻的形象。也并不用什么武器，而是四肢着地，两只手的手指很长，上面指甲十分尖锐。

    张德瑞也有见到过一些比较大只的恶鬼，形象看起来和壁画上的倒是有几分相似，但也仅仅只是有几分相似而已。

    此时还没到三月三号，因此张德瑞注意到，这些已经从地里爬出来的东西都只是躲藏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当中，或是树下，或是墙壁角落。

    它们有的双脚站立，有的四肢着地，圆睁的眼球中看起来满是对于义庄里这些血rou的渴望。张德瑞有尝试着抓几只过来，但他发现，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不管是直接伸手去摸还是使用别的手段尝试挪动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仿佛它们只是一个个幻觉倒影，并非真实存在。

    这种情况只能考虑是这些东西还没有完全地从地狱被具现化出来，因此还只是虚幻的存在，这边的人碰不到它们，而它们也碰不到这边的人。

    这一点让张德瑞感到十分好奇，既然都已经被拉到这个超现实世界里来了，这地方居然也还能细分成‘地狱’和‘人间’，而不是两者混合在一起，互相交融。

    地狱和人间，依旧泾渭分明，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重叠，然后恶鬼来到人间，吞噬人类的血rou。

    此刻是半夜十二点，尽管身体里的生物钟十分精准，但张德瑞还是习惯性地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看时间。

    在义庄负责今夜看守，以及明天投放人牲的临时工数量不少，也有足足几百人，从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来看，也都是充满了对于这些鬼物的恐惧。

    “你们害怕不？”

    白天，在张德瑞说了不是来救人的之后，那个少年便不再有和张德瑞产生什么交流。不过张德瑞给他的食物他还是吃了的，兄妹俩吃得都挺饱。

    张德瑞也不在意，大晚上的别人都睡不着，而他倒是睡得很香。

    时间已经到十二点，守夜只要求守到这时候，而距离今天的工作时间目前还有个四小时，可以小憩一下。

    把手机放回口袋，就这么在墙壁上躺下，张德瑞也很快就进入到了梦乡。

    他晚上睡得很好，甚至做了一個气氛十分旖旎的梦。

    ……

    ……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激了义庄中所有紧绷着的神经。此刻太阳未出，但义庄内和外面的路上却是灯火通明。

    一个个身穿厚实盔甲的军士手持武器出现在义庄内，外面停着一排排造型古怪但张德瑞能认出来的平板货车，应该是用来托运这些祭品额。

    军士们身穿十分古代风格的金属札甲，但手里却拿着一点也不古代的火药武器，那起码是张德瑞老家二十世纪初的水平。

    这种感觉就很奇妙，明明守城门的士兵们用的还是需要手动装发射药的落后火枪，而这些出现在义庄中的军士们，拿着的却是明显的全自动武器。

    这些兵士们的盔甲也和张德瑞之前在城门见到的那些士兵不同，虽然形制大体一样，但明显材料更好，而且覆盖部位更多。

    “砰！！”

    一声巨响盖过惨叫，紧接着，便是一道略沙哑但洪亮的声音在义庄上空回荡：

    “还愣着干什么！快他妈点儿！把这些人牲都般别上去！”

    “别他妈看了！看什么！只要你不主动过去，它吃不了你！”

    士兵们大声吆喝着，在他们的吆喝声中，旺盛的气血和军人的煞气让义庄里的打工仔们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去看那些不知为何出现在恶鬼们待着的位置，被吃得只剩血淋淋骨架的同事尸体，开始将一座座牢笼抬起，朝着义庄外的车上般。

    “快点儿！麻利点儿！只要能在午时之前搬完，你们保证屁事儿都不会有！搬搬东西就是每天两贯钱的入账，这活儿可没你们想的那样危险！”

    军士们大声叫唤着，驱赶并护卫着义庄的所有人，看着他们将一个个笼子放上车。

    伴随着一辆又一辆装满的汽车启动开走，义庄里的牢笼开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不过，这样的搬运速度和工作效率并不是一直都能保持下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的消耗，牢笼运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太阳已从天边露头，所有人的心理压力也随着太阳的出现开始越来越大。

    太阳的出现意味着白昼的到来，而白昼的到来则意味着鬼门的即将敞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着急的并不只有负责搬运和投放祭品的打工仔们，还有负责看守以及帮助他们的军士。

    这些士兵们并不仅仅只是在一旁拿枪守着，他们同样也会帮忙搬运，毕竟不管是他们还是打工仔，没有人会想要在这个日子还呆在外面。

    事情越快做完越好，快点做完快点回家。在场的所有人，此时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团结合作精神。

    当然，不包括这些活祭品，以及一点儿也不情愿地从旖旎美梦中脱离的张德瑞。

    “妈了个比，太阳都还没出来就在那儿叫叫叫。”张德瑞一边嘟囔着，一边把笼子往车上般，“那么早就开始叫，结果现在也没见做完呢？”

    说着，张德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五十二。

    回头看了眼义庄内，看着义庄里剩下的笼子数量，还有士兵、司机以及和他一样的打工仔们越来越煞白的脸，张德瑞大概猜到了。

    看来，这段循环已经快要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