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葬礼、独居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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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木真徒步行走在荒野上,他的左手中握着马尾做成的绳子,以此来牵引身后的勒勒车,使它缓慢地前行,拉车的是帖木真家中仅剩的三头老牛之一,而勒勒车上,别克帖儿的尸体正静静的躺着,他的生母速赤格勒陪在车上,仍在低声抽泣着。 便宜老妈真是狠啊,帖木真伸出右手,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略显浮肿的脸颊,继而轻轻扭了扭肩膀,针刺般的痛感使他着实呲了呲牙。 前日夜晚,当帖木真成了“凶手”之后,也许是骂的不解气,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他的母亲最终还是对他施行了体罚,下手极重的九个大耳光,还有让他跪在毡帐外赤裸上身,沾了冷水狠狠的抽了他九马鞭,那一夜,他被罚赤裸上身在帐外跪到天明。 至于现在,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帖木真一家却正组成一支送葬的队伍,帖木真牵勒勒车居前,合撒儿、别勒古台以及合赤温牵着马分在车的左右护持,母亲诃额伦则一手牵着一个小屁孩儿,默默的跟在队伍的中间。她手中牵着的俩正在东张西望、不时蹦跳一下,尚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娃儿,一个是帖木真的幼弟,十岁的帖木格,另一个则是最小的老幺儿,七岁的小妹帖木仑。 帖木真看了一眼不远处缓缓流淌的大河,来自脑中的记忆告诉他,这便是斡难河,也是蒙古人的母亲河,而当他抬头向西北而望时,积雪覆盖、森林密布而又苍茫雄劲的大山已隐隐可见,那是名为不儿罕山的神秘大山,自古以来,有多少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草原英雄,都曾和它结下不解之缘。 应该快到了吧,帖木真轻轻叹了口气想到。看看人家网文和电视剧上,别人穿越要么是穿回改开前期,拥抱互联网,创业发财,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要么是穿到修仙世界,根骨清奇,大杀四方,最不济也能穿回中原王朝繁华之地,过上地主家傻儿子般幸福的生活,怎么换了自己,就穿越到这荒蛮至极的茫茫大草原上了呢? 唉,算了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到二十一世纪,根据脑中来自原主的记忆,便宜老爹也速该曾告诉过他,大金国最北的边界距这不儿罕山前,按照汉人的算法亦有近两千里,中间还隔着大沙漠,想去往中原?就凭家里现在这仅有的几匹劣马,恐怕至少得走上仨月,这还是诃额伦允许你带走马的前提下,若是无马,去中原就是妄想,恐怕你在草原上走不了多远,不是被马匪杀掉,就是被其他部落抓去当奴隶,甚至有可能在睡梦中被野兽吃了。 再退一万步,即使侥幸勉强到了中原,咱也木有户籍啊,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黑户儿,按照自己记忆中有些古装偶像剧演出来的,貌似在古代中原,但凡过个关津城池啥的,都会时不时的查验身份滴,好嘛,到时候自己一黑户儿,恐怕立马儿就会因为没有户籍、没有验明身份的凭据,而被金朝的官军和衙役当做逃奴或细作给抓起来。除非自己甘心在中原当黑户儿、落草为寇,彻底放弃正经的良民生活,否则,没有户籍是万万不行的! 唉。。。。如此看来,现在就只能在这十二世纪的漠北草原上先将就着混了啊。也就是他生性豁达,随遇而安,若是换一个承受力较差、心理素质低点儿的穿越过来,还不一定能扛过一天呢,精神崩溃都是轻的,自我了断都极有可能! “就是这儿了!” 就在帖木真神游天外之际,诃额伦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来,帖木真一看,还真是到了啊,他们已然进入斡难河的一处河谷之地,两面森林茂密,山势不高,斡难河已趋上游,水势平缓,谷中草地上野花尚开,风景秀丽。 草地上有一事先挖好的大深坑,这便是昨日诃额伦带着他、合撒儿、别勒古台、豁阿黑臣挖了大半天的墓xue,是用来安葬别克帖儿的。 “帖木真,去把你的弟弟抱下勒勒车。”诃额伦一脸悲伤的说道。 “好。”帖木真应了一声,来到了勒勒车旁,掀开白色的帐帘,速赤格勒仍死死地抱住别克帖儿的尸体不放。 “把他给我吧,他总要去见长生天的。”帖木真低声道,他微微低头,不忍再看她,这个可怜的女人生性懦弱,只会哭泣而不敢有丝毫反抗。 速赤格勒悲戚的将别克帖儿送到了帖木真的双臂中,帖木真将尸体抱了出来,先给尸首裹上干净洁白的毛毡,而后再横抱着尸体一步步的向挖好的墓xue走去,诃额伦唱起颤音迭起、苍凉悲悯的蒙古长调,在墓xue前,两堆篝火被合撒儿和别勒古台点燃,帖木真抱着别克帖儿从两堆篝火中间的草地上穿过,完成了火净之礼。而后帖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合力将尸体缓缓的抬下了墓xue,放毕尸首后,又将别克帖儿生前所爱的马鞭、弓箭、髀石、弹弓等物陪葬在他的身边,而后众人合力填土掩埋。 最终将墓xue粗略的填平,但令帖木真意外的是,此时的蒙古人不起坟冢,不竖墓碑,只是粗略的填平而已。 这是要秘密下葬啊,蒙古人这是为了不被盗墓?还是生性简朴,崇尚自然? “骑上马,将这里彻底踏平吧,明年的此时,这里依旧会草长莺飞,野花盛开!别克帖儿会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愿他的魂灵得到安宁。”诃额伦声音低沉的吩咐道。 帖木真和合撒儿、别勒古台骑上马,来回践踏填平的墓xue,而此时,速赤格勒又高声痛哭起来,再度哀悼她可怜的儿子。 几个来回将墓xue踏成平地后,众人在篝火前烧掉了平日里别克帖儿所穿的皮袍,所盖的毡子,因为马匹有限,无法烧马以祀,所以将宰好的羔羊扔入火中,再将一整囊马奶酒倒入火中,以此祭奠别克帖儿的亡魂。
葬礼结束后,诃额伦看着众人宣布道:“帖木真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九天,陪伴别克帖儿尚未散去的亡魂,忏悔己身的罪孽,九天后方可回到我的身边。给他留下一把弓箭,一个可以支起作为小帐的毡子,一个盛水的皮囊和一个小锅,其余人,现在就跟我回去,回到斡难河与乞沐儿合河的交汇处!” “合撒儿、别勒古台,九天后的上午,你们骑马往河谷口处去迎帖木真回来!”诃额伦对着合撒儿和别勒古台道。 不会吧老妈,这么狠,我可从来没有荒野求生的经历啊,帖木真微微张嘴,一脸惊恐的看向诃额伦,“额吉,我不是—”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帖木真未呆够九天而从这里逃回来亦或逃去别处,那时他将不再是我的儿子,不再是也速该的继承人,不再是乞牙惕氏的首领!若是他在此九天而被野兽所食,就是长生天要他为别克帖儿偿命!”诃额伦扫视众人,一脸不容他人求情的决绝。 听到诃额伦的话,别勒古台低头不语,合撒儿低头不语,豁阿黑臣倒是想求情,但在诃额伦的眼神逼视下,欲言又止,帖木格吓得噤声,心想母亲看起来真可怕,帖木仑仍在东张西望,表示大人们说的啥我完全听不懂,至于速赤格勒,她的眼泪已然哭干,仍然瘫坐在草地上,看似懦弱的她,自然不会反抗诃额伦。 合撒儿,你这个狡诈的混蛋!帖木真再度瞥向了真正的凶手合撒儿,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帖木真的弓箭、看到帖木真拿着弓箭的目击证人别勒古台,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证据确凿,便宜老妈已然认定我是杀人凶手了。。。 看着众人静默无声,诃额伦吩咐豁阿黑臣给帖木真留下了东西,而后率先踏步原路返回。 “额吉,额吉,大哥真的不回去吗?”小萌娃帖木仑抱住了诃额伦的腿,抬头小声问道。 “大哥是自愿留在这里陪伴别克帖儿的,嗯自愿,我们要理解他不肯与兄弟分离的心情,他要留就留下好了。”诃额伦摸着女儿的小脑袋,柔声道。 目送母亲一行渐渐远去,自愿?谁是自愿? 帖木真:“.....”